陈冬看着跪在地上,双眼通红的二狗,没有立刻去扶。
这股恨意埋得太久,冒然开封,只会熏倒他自己。
“起来。”陈冬的声音冰冷,“跪着求不来清白,只能求来怜悯。”
二狗浑身一震。
“你爹在天有灵,是想看你报仇,还是想看你摇尾乞怜?”
泪水在二狗眼眶里打转,他死死咬着牙,把那股咸腥味和屈辱一并咽了回去。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春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笨拙地拍了拍二狗的后背。
“王石能脱身,说明他手脚干净。你现在冲上去,不过是多一条人命。”陈冬的目光落在他发白的指关节上,“你死了,你娘谁管?”
提到他娘,二狗眼里的凶光黯了下去,只剩一片茫然。
“冬哥,我..我该咋做?”他声音沙哑。
“等。”陈冬缓声道,“要对付王石很简单,但得把他背后的王海给揪出来,才能万无一失。”
“王海?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二狗不解。
“当年出了这回事,大队拨了抚恤金下来。可抚恤金绝大多数被王海吞了。”
此言一出,大春和二狗都瞪大了眼睛。
“冬哥,你是从哪知道这回事的?”二狗急切问道。
“王翔当初喝醉时跟我们吹嘘的,村长家的新房子,就是用那笔钱盖的。”
二狗眼中恨意更明显了。
就因为赔偿的事,导致他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群狗娘养的。”大春握紧了拳头。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陈冬分析道,“王强落网了,刚才那群人明显是王海派来捣乱的,他现在一定很着急,一着急,就会露馅。我们现在不能冲动,明白吗?”
二狗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冬哥,都听你的。”
“行了,先回去吧。”陈冬挥挥手,“大春,你送送他。”
大春应了一声,架起还有些失落的二狗,消失在路口。
第二天。
陈冬出门去找张猎户。
路过邻居家。
“冬子,去哪呢?”
陈冬回头一看,正是昨天躲他的邻居。
楞了一下,晃了一下肩上的长枪:“叔,去打猎呢。”
“不错,真是好小伙儿,忙去吧!”
陈冬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
晒谷场旁。
几个小孩子正在玩泥巴。
远远的见到了陈冬。
村里的孩子都很怕他,以前看到陈冬就会逃走,因为大人告诉他们,陈冬是流氓,会偷小孩子。
陈冬自知名声不好,打算绕路。
突然间。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到了陈冬面前。
陈冬以为她是要走路,停下来,给她让路。
小女孩却停在了他面前。
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上面是一个泥巴捏成的饼。
“给你。”
“给我?”陈冬眨巴着眼睛。
小女孩点点头,大眼睛直瞪着陈冬。
虽然脏脏的,但陈冬还是接过了泥饼。
笑道:“谢谢你,丫丫。”
丫丫咧嘴一笑,然后就跑开了。
陈冬拿着泥饼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
背后传来一个大婶的声音。
“冬子。”
“诶,王婶。”陈冬连忙转身,见到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棉袄的大婶正扛着扁担,挑着肥料。
她把扁担放在地上,说道:“冬子,你别怪丫丫,她脑子就不太使,以前饿坏了,就把泥巴做饼吃。她是把好东西分给你哩。你不要当她的面丢掉,她会伤心的。”
“怎么会呢。”陈冬微微一笑,把泥饼揣入了兜里。
大婶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
“你现在是要去打猎吗?注意安全啊。”
打完招呼,大婶扛着肥料离开了。
小朋友们还在远处看着陈冬。
陈冬抬手挥了挥,“哥哥打猎去了,打到猎物再分给你们。”
“哦!又有肉吃了!”小孩子们雀跃了起来。
来到张猎户家。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
张猎户正坐在院里,叼着烟斗。
正拿着一块破布,擦着猎枪。
“汪!”旁边坐着的黑子吠了一声,站起来,尾巴狂摇。
张猎户才抬起头,见到陈冬,咧嘴一笑。
“你来了?来,坐。”
招呼陈冬在旁边坐下。
“村里的事,我听说了。你小子,挺有能耐啊。”
“只是手里刚好有些狍子,吃不完,分些给他们。”
“呵,全村这么多富户,就你敢把食物分给别人。”张猎户眯着眼吸了口烟,“这肉一发下去,人心里的秤,可就偏了。”
“我没想这些事,就是看他们..吃树皮可怜。”陈冬压低了声音。
想起刚才王婶的话。
饿疯了得连泥都啃,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
张猎户的眼神深邃起来,一直在观察陈冬的表情。
突然拍拍他肩膀。
“冬子,你做得很好。师傅支持你,但是有句话我可得说前头。你帮得了他们一两次,帮不了一世,而且你这肉送出去了,下次不给,他们可就有意见咯。”
陈冬抬头看着张猎户,没想到他看得这么透彻。
张猎户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撇开视线。
“说你俩句还不乐意了?”
“不,师傅,你说得很对。”陈冬点头道,“我确实在想怎么解决这问题。”
“你真想解决这事?”
见陈冬郑重点头。
张猎户放下了烟斗。
“冬子,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人才,比王海那孙子强多了。”张猎户正色道,“我建议你先立功,进入生产队。这不,赵德海也挺信任你的,你让他推荐推荐,回头让你做村长,我第一次带头支持你。”
陈冬连忙摇头:“不不,我对当村长没兴趣。”
“当村长不好吗?又不用担心吃饭问题,还有权。”
“要管的事太多,鸡毛蒜皮,会把人拴死。”
“我还是喜欢当猎人。”陈冬的语气很平静。
“哼,你小子,得罪了这么多人,觉得你还能置身事外?”
“狼在笼子外面,才让人害怕,不是吗?”
张猎户其实已经知道陈冬得罪了村里几乎所有的富户,刚刚正担心着这回事,才有意提点。
听到陈冬这番话,瞬间明白了什么。
大笑起来:“好小子,是我老糊涂了!”
陈冬摸了摸黑子的脑袋,“师傅,咱们进山耍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