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潮湿
“是，我母亲过世了……”
“对，我母亲过世了，这是她的材料……”
“我母亲过世了，有一个车子在她名下，我来办一下过户……”
“这是我母亲的材料，她过世了……”
整个手续就像一场更加慢性的死亡，一遍一遍重复之后让人变得麻木。
倒是按照攻略上一个一个找过去的时候，路过手机号的营业厅，对方顿了顿，忽然道:“其实就算身份证注销了，只要卡里有话费没有停机，这边号码也不会注销的。”
营业员有点同情的看着年轻的姑娘，她只穿了条长裙，头发编在一侧有些凌乱，脸上也带了点病态的苍白，偏偏还用一点点带颜色的口红遮掉了病气，勉强凑出一副不算难过的样子了——饶是这样也让营业员多看了两眼，不太忍心的说:“你确定要注销是么，其实没影响的。”
林昭昭顿了顿:“不——算了……卡了还有多少钱?”
“180，但这个卡开了一堆业务，每个月月供就150块……”
“帮我改成最基础的套餐吧，能保卡就行了……然后再充点钱进去。”
旁边另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都漂亮的不像明星的男人上前安慰她:“留一点点也好，让她慢慢离开，你也慢慢接受。”
林昭昭:“我也想过也许我应该吧她的痕迹全都清理掉。”
车子，死亡证明，存款，保险，退休金，丧葬费，生前的东西，再怎么拖沓也肯定要去做的，不如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
一个人存在在世界上的痕迹，是可以在一天之内一点点抹掉的，意识到这件事情都时候，林昭昭还是很难过。
单单想到最后一点东西也要在今天亲手注销掉，就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系统:宿主，要不今天就算了?反正也不差那点钱。
沈知远:“我们走吧，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节哀。”
两个人刚坐上车，沈知远在翻导航，看看几个之前堵死的路段通没通，然后感觉旁边的林昭昭撑在车窗上，默默的看着外面:“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之前已经叫车去吧柳阿姨接去殡仪馆了，我们拿着证明去办一下火化手续——之前那边说是有树倒了另一条路堵车厉害来着……你要不要吃个冰淇淋，你看了好久了。”
“不了，嗓子还没好。”林昭昭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化弄得脑子变慢了。
沈知远看了一眼她在车窗上已经通红的手肘:“你可以靠我这边来，我还要看一下路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在他的颈间，沈知远瞬间便僵住了，拿着手机的手臂一点不敢动弹。
但是没有眼泪，她为了这件事哭了太多场，大概早就麻木了。
“我没事，就是今早起的太早了有点累，歇一下就好了。”
沈知远:“我知道。”
林昭昭:“谢谢你陪着我。”
沈知远:“除了开车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林昭昭:“没有，有人愿意陪着我对我来说就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了。”
这些东西她当然都能做，也习惯了。
但习惯不代表不期待。
“好了，走吧，下一个，出发。”林昭昭长舒一口气。
沈知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又有点低烧了。”
“有吗?没有吧，估计是热的。”
“有，呼吸都是烫的。”沈知远的眼睛又带了那种温温的悲悯。
“那就早点办完，早点回去。”林昭昭的嗓子今天好多了，但依然有点沙哑。
——————
“你们……就住这儿?”周予安从飞机上下来扔下行李就过来了，彼时林昭昭窝在沙发床上玩手机一边喝床上桌的酸奶。
林昭昭一个翻身起来，飞快的拆开散乱的投入头发重新扎了一下，“啊……还挺干净的吧，每天都有打扫……”
沈知远:“是我每天都有打扫。”
林昭昭:“嘿嘿嘿我生病嘛……”
“就盖一个毯子?”
“很热嘛，而且也没有别的毯子了。”
“没有正经都床吗?”
林昭昭:“额 有，但没有床具只有床垫，睡着更不舒服。”
周予安扶额:“都一个多星期了没想过买一套吗?网购都到了啊。”
林昭昭:“好麻烦，还要收走。”
沈知远点点头:“确实。”
周予安不是很理解两个人宁可挤一个单人床也不想买套床具的心理，上前两步摸了一下酸奶碗。
冰的。
然后一脸黑线的把酸奶碗收走了。
“你感冒好了?”
“嗯 差不多，昨晚睡了整觉。”林昭昭说道，“上次发烧还是昨天早上起来。”
沈知远:“昨天中午，你一点才醒，睡好了就行。”
“哦，那我记错了，你没睡吗?”
“睡了，四点多睡得,画画来着。”
“哇哦以后可以你白天睡我晚上睡，这样一张床就够用了。”
沈知远:“好主意，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今天星期四，要不要疯狂一把?”
沈知远:“可以。”
周予安:“……可以什么，不可以，她为什么拖拖拉拉这么久病不好?长时间的低烧会变成肺炎的!快一个周了，你没带她去医院看看吗?”
林昭昭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先前台风来着，而且最近感冒这么严重，我也不是很想去医院，也没有一直低烧……”
“还开着空调，对着吹，十六度，怎么不直接调零下啊?那多舒服。”周予安没管他们说什么，又打开冰箱，里面有吃剩的烤鸭和……酸奶果汁水果速食。
“你们是想修仙吗?”
林昭昭:“额，主要是马上就走了，买太多没意义……”她扯了扯沈知远的袖子，“你解释两句嘛。”
沈知远:“你看我敢说话吗?”
“你不是比他大，拿出你前辈的架子。”
沈知远:“她都那么难过了，吃点让她开心的么。”
周予安:“开心的住院就更好了，一个淋雨感冒拖拖拉拉一个周了，开心死掉就好了。”话音刚落他立刻意识到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