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姑娘大夫!您有药给咱吃是吗!”
这头跟大肚婶子絮叨间,其他病患的家属也耳朵尖地听见了她说的话。
“您能安排咱们住院?”
“好心大夫您帮帮咱吧!谢谢您了啊!”
谢桂花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因着这位婶子跟自己老娘有些相像,没忍住就过来宽慰一声。
结果反叫自个儿被几十号人团团围住,吓人的场面叫谢桂花慌乱无比。
可又因着慌乱,她的头脑也努力地镇静。
卫生站大门锁上了,但是大院旁边是个过道小巷子。
幸好今年入冬晚,而自己手里还攥着俩月分得的药茶钱,拢共是一百块钱。
这钱本是拿来买饲料养猪养鸡的,饲料够的话,就是自己压箱底的余钱。
担心不给这些人一个交代,自己恐怕无法脱身。
谢桂花只能吆喝他们往巷子里走,临时得去大哥上班的化工厂买二卷化工厂里生产的塑料膜,将巷子的地上铺一铺,勉强能躺人。
被褥别想了,就算镇上的供销社有卖的,她也没钱买。
勉强脱身之后,谢桂花又回了看病大楼,将暂时放在杂物间的煎剂拎去食堂,借用食堂的锅和火煎煮药材。
忙活到天都黑了,病急乱投医的大肚子病人几乎啥也不想,有药就咕嘟咕嘟地喝,反正谢桂花说了不要钱。
陈济苍下班的时候,半条老命都快要给累掉了,晚上回家睡一夜回回血,明儿又得这般出累。
不过他下班前最后一趟巡房时才发现,自己负责的那五间病房,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虽说空气里还是腥臭的臭味,但至少病房里干净明亮了不少。
不仅自己负责的那五间干干净净,拢共就二十间病房,全都给拖扫干净了。
没想到这新来的志愿工还挺勤快。
走小门离开的时候,瞧见大院门外没有淤堵在此等床位的病人,陈济苍也只是松了口气,没去多想那些人都哪儿了。
谢桂花这么一忙活就是整整一礼拜。
也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比上山采药更累的工作。
以前羡慕旁人能在卫生站工作,现在……
现在忙得脚跟打后脑勺,连多想的功夫都没有。
除了忙活卫生站里的事儿,下班了之后还得到后巷去伺候那些没法入院的病患。
陈济苍因着欣赏这勤力丫头,百忙之中也会多留意她一眼。
病房的卫生果然是她打扫干净的,不错,不错。
这天瞧见她一到下班时间就逃命似的准点离开,陈济苍寻思,原来勤快只是怕丢了饭碗。
估计本身是个怕累的,不然干嘛一下班就跑这么快。
陈济苍对谢桂花起了一丝失望,印象分扣掉一半。
回办公室换衣服,去食堂吃晚饭然后回家。
却偶然地瞧见谢桂花从食堂灶房里小跑着钻了出来,手上还沉甸甸的提抬着一个大铁桶?
谢桂花跑到后巷,放下一大桶药汤就凑过去伺候那婶子起来喝药。
其他人都有家属在旁边,就这个婶子是因病被家里赶出来的,她就是不想伺候也看不过去。
连着几天出来上班时还特意带点儿东西过来给她。
像麦草厚捆扎成的草席,还把自己盖的被子也给拿过来了。
寻思说自己在屋里睡觉,晚上盖个薄被单就行。
这婶子露天过夜,夜里肯定凉,至少比睡屋里的自己怕凉。
“姑娘大夫,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姑娘大夫,你还是离我远点儿吧,万一这病真传染,咱也怕害了你。”
“没事的,”谢桂花顺便科普道:
“这病是因为喝了被污染的水导致的,不会人传人。”
谢桂花伺候着老婶子一口一口喝药汤。
却不察自个儿身后,那陈济苍已杵在那儿观察这后巷好几分钟了。
“谢桂花,你在干嘛呢!”
“居然敢私自给病人开药?这是非法行医!是要坐牢的!”
背后突然传来的怒吼,把谢桂花给吓了一大跳。
一回头,见是带携自己的陈主任,谢桂花莫名做贼心虚般,整个人慌得不行。
“啥?这姑娘不是卫生站的医生吗?”一个老哥听见声响,疑惑地来回瞅他们俩。
“可是她给咱喝的药,挺有用的啊,”老哥继续说道:
“虽说头三天还是拉血,但是尿多了不少,每天尿出来五六泡血水,大肚子都消得差不多了。”
“是啊,皮也没那么黄了。”
听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谢桂花也连忙解释道:
“就是苦参和半边莲,很早前就跟院长说过的,也拿给院长了几提,算是跟院长打过招呼了……”
“您瞧,这两种药材确实有一定的消虫毒作用,虽说并没有彻底痊愈……”
谢桂花慌乱无措,生怕好心却摊上大事儿。
她哪懂啥行医也有合法非法的,在村里不都是这样嘛,为啥到了镇上,就有从来没听说过的规矩了。
陈济苍脸色那个黑臭,但不妨碍他的眼珠子一直在继续观察在后巷打地铺的大肚子病人。
一个个的,肚子确实消了,而且也明显的退了黄疸。
但这药效究竟是在治根,还是只是解了表,暂时判断不出来。
“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叫人过来。”陈济苍撂下这话,便扭头回了卫生站。
这把谢桂花给吓的,以为他说的叫人是指叫公安来抓她。
一下子就把谢桂花给吓哭了,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就是呜呜的哭。
结果被陈济苍风风火火叫过来的却是院长马尚道,以及另外三个白大褂。
“院长,你看,至少能确定有解表功效。”陈济苍对马尚道说道。
三个白大褂一来到就对打地铺的病人陆续地望闻问切。
“腹部还疼不?”
“疼啊,不过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一天窜稀几次?”
“五回左右,之前一天能窜二十回呢。”
陈济苍见谢桂花蹲缩在角落里,肩膀头子还一抖一抖的,看不出来为啥抖。
便凑过去将她拽起来,先将她拎回自己的办公室。
谢桂花还以为自己完蛋了,暂时被关在办公室里,等下就会有大盖帽过来抓她。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时间快要晚上十一点时,满脸疲惫的陈济苍和马尚道这才过来办公室。
脸色却严肃如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