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餐厅，倒在血泊里的一家四口，街上零星的骚乱，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止一辆车的警笛声。
“成海？你听见没？这很关键，搞不好要坐牢的！”程墨急得推了他一下。
成海终于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程墨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觉得，”成海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气，“现在的问题是坐牢吗？”
程墨的话音未落，成海已经转过身，他的目光越过街上呆立的人群，观察着街道，很快精准地锁定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白色沃尔沃SUV。
车窗半开，一个女人正举着手机，镜头牢牢地对着他们，嘴巴快速开合，似乎在进行现场直播，说话声音大的让成海都能听清，“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居然绑架了司机，撞死了一家人！”
成海迈开步子，径直朝那辆车走去，步速沉稳得像是在散步，但每一步都踩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那把切牛排用的餐刀还握在他手里，刀尖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变成了暗红色。
车里的女人显然也看见了他，脸上的兴奋瞬间转为一丝惊慌，她手忙脚乱地按下车窗升起键，厚实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混乱。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自己被包裹在瑞典钢铁铸就的安全堡垒里，她看着越走越近的成海，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看好戏的得意，甚至还隔着玻璃，朝他挑衅地竖起了中指。
成海走到车门前停下，看都没看那个女人，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握住了副驾驶的车门把手。
轻轻一拉，车门应声而开。
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竖起的中指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样子滑稽极了，她忘了锁门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成海已经俯身探进车里，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像拖拽一个麻袋一样，粗暴地将她从驾驶座上扯了出来。
“啊——！救命！杀人了！”女人重重摔在地上，头皮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成海！你冷静点！快住手！”林岚终于反应过来，快步冲上前，试图拉住他的胳膊。
程墨也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跟着喊“有话好好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已经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只能在一旁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抢劫，这下性质又变了，数罪并罚啊……”
成海对林岚的劝阻置若罔闻，他低头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女人，声音不起波澜，“车钥匙。”
“什么……在，在车上！钥匙在车上！”女人被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缠住了脖子，所有的咒骂和反抗都化为了恐惧的呜咽。
成海确认钥匙确实在车里，才松开了手，女人立刻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一边爬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疯子！你这个该死的疯子！那是我刚还完贷款的车！我要报警！我一定要让你去坐牢！”
周围的看客们都远远地躲开，没人敢上前。
成海没理她，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因为骚乱而驻足的人。他提高了音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给你们个忠告，快回家吧。”
“不想死的，”成海说，“现在就回家，锁好门。”
说完，他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对着还愣在原地的三人喊道，“上车！”
三人依旧没有动，苏雨彤还在小声啜泣，程墨脸色发白，林岚则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车里的男人。
成海不再废话，直接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被唤醒的野兽，他降下车窗，再次吼道：“我说！上车！”
这一次，没人再犹豫，林岚咬了咬牙，快步绕到另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程墨则一把拽起还在发抖的苏雨彤，连推带搡地把她塞进后座，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去，心想，完了完了，这下还成同伙了。
车门关上的瞬间，成海猛地一脚油门，SUV发出一声咆哮，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焦痕，绝尘而去。
沃尔沃在车流中横冲直撞，车厢里死一样寂静，只有苏雨彤压抑的啜泣和程墨粗重的喘息。
那把还沾着血的餐刀被成海随手丢在仪表台上，暗红色的刀尖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
“成海，我们去自首。”后座的程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身体前倾，双手扒着驾驶座的靠背，“听我说，你那是正当防卫，最多算防卫过当！你刚出院，精神状态不稳定，法官会酌情处理的，我们都能给你作证！”
成海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蛮横的角度切进另一条车道，喇叭声顿时响成一片，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眼神却不是在寻找警车。
“林岚，”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我们住的地方在哪？，附近最大的超市在哪？”
车里剩下三个人都愣住了。
“超、超市？”程墨结结巴巴地反问，“你是不是真疯了？你刚杀了人，又抢了车！你现在要去逛超市？警察现在恐怕已经在搜捕我们了！”
“我他妈现在清醒得很！”成海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警察？警察有什么用！你们没看见那个司机的头吗？皮肤都烂了，还在动！那不是人！”
他扭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后座吓傻的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丧尸。”
“丧尸”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密闭的车厢里轰然引爆，苏雨彤的哭声戛然而生，程墨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座的林岚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成海冷硬的侧脸，她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
后座的程墨，在长达半分钟的石化后，身体缓缓地瘫软下去，靠在椅背上，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完了，他想。
这下彻底完了，人是真疯了。
他凑到林岚耳边，用气声绝望地小声逼逼，“这下好了，精神病鉴定都不用做了，他自己全招了。你说，他这算不算主动交代病情？到时候上了法庭，能不能算个重大立功表现？”
成海根本没理会后面那个已经开始研究精神病患法律条款的家伙，他再次看向林岚，重复道：“指路，我们需要食物和水，在天黑之前，回家。”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林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又看了看仪表台上那把刀，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前方一个路口。
“前面，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