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的余音还在巷子里打旋儿,苏婉儿的目光就追着那只灰影冲上了屋檐。
李二的佩刀带起一阵风,却只擦到信鸽尾羽的末梢,那鸟儿扑棱棱斜斜掠过影壁,竟直往义庄后墙的老槐树上扎去。
\"张五!\"她旋身甩袖,发间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冷光,\"带网子去后墙!
天鹰的鸽子脚环有铜铃,撞网会响!\"
话音未落,院角突然传来\"当啷\"一声脆响。
苏婉儿提裙往回跑,正见张五举着捕鸟网从老槐树下直起腰,网兜里那只信鸽正扑腾着,尾羽间夹的青黑信笺被挣得露出半角。
\"娘子!\"张五额头挂着汗,双手把网兜捧得端平,\"这鸟撞了您前日让我们在墙根设的铜铃网,扑腾半天没飞出去!\"
苏婉儿心口的玉牌还在发烫,系统浮窗的字迹在她眼底明灭——\"天鹰毒羽传信:见血封喉,无解药则三刻毙\"。
她解下腰间帕子裹住指尖,轻轻剥开信鸽尾羽,三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叮\"地落在青石板上,信笺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斑。
\"李二,取冰魄膏。\"她声音稳得像深潭,目光却紧紧锁着信笺上歪扭的字迹,\"天鹰的人连密信都要淬毒,这次的目标...怕是要直取郭子仪。\"
李二应声从怀中摸出青瓷小罐,苏婉儿用帕子蘸了药膏涂在指尖,这才捏起信笺展开。
果然,最下方用隐墨写着一行小字:\"子仪军帐,亥时三刻\"。
\"封锁义庄!\"她猛地抬头,发间珍珠坠子撞在锁骨上,\"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搜身,厨下的水瓮加三重木盖。
张五,立刻去通传杜员外——就说'毒羽现,鹰喙向帅帐',让他带太医院的刘典药来!\"
张五应了一声,转身时带翻了墙角的炭盆,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砖上,倒像是给这夜色添了几把火。
苏婉儿盯着信笺上的紫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牌。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唐韵值剩余320,可兑换《解毒策·中品》\"。
她咬了咬后槽牙。
上次为了换治蝗术已经用掉大半唐韵值,现在剩下的...足够换这页解毒策吗?
\"娘子?\"王敬之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月光把他腰间的银鱼袋照得发亮,\"需要属下去太医院?\"
\"不用。\"苏婉儿反手攥住玉牌,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你去把赵书吏看紧了,他方才说的'五日后突袭东门'怕也是缓兵计。\"她顿了顿,玉牌在掌心里烫得发疼,系统浮窗突然弹出兑换成功的提示,\"另外...你让人把我书房里的《千金方》拿来,要带朱笔批注的那本。\"
王敬之应了,转身时靴底碾碎了一片落在地上的毒针。
苏婉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后,这才快步走进东厢书房。
烛台上的两支红烛被风卷得摇晃,她掀开案头的锦缎,露出下面整整齐齐码着的药匣——这是她用唐韵值兑换的药材,每味都贴着小楷标签。
系统给的《解毒策》在她脑海里自动展开,前世学的《中医毒理》也跟着翻涌上来。
苏婉儿指尖在药匣上点过:\"防风、甘草、绿豆...再加半钱雄黄。\"她抄起铜杵开始研磨,药香混着烛火的焦味在屋里漫开,等药粉研成细雪般的粉末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王大人。\"她把药粉分成三小袋,用蜡纸封好,\"这药粉撒在信笺上能中和毒性,你派最稳妥的人送去郭子仪帐下,务必让他身边的书吏、亲卫每人都带着。
记住,要当面演示——先撒粉,等半柱香再拆信。\"
王敬之接过药袋时,指腹触到蜡纸上还带着苏婉儿的体温。
他垂眸应\"诺\",袖中那方伪造的\"鹰眼\"文书被攥得发皱——这是他熬了半宿,照着天鹰总坛的暗印一笔一笔摹出来的,连边角的虫蛀痕迹都分毫不差。
\"杜鸿渐呢?\"苏婉儿突然抬头。
\"杜员外寅时三刻就出发了。\"王敬之摸出怀表看了眼,\"骑的是您从陇右马场调来的乌骓,现在该到灞桥了。
他走前说,幽州东门的张百户家眷已经接到长安,那老匹夫要是敢里应外合...他夫人的金簪可还在咱们手里攥着。\"
苏婉儿笑了,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地图。
地图边角沾着墨渍,正是她昨夜标注的:东门城墙上画着三排弩机,瓮城处标了个\"伏\"字,连护城河的浅滩都画了波浪线——那是她让杜鸿渐让人连夜填的,为的就是让天鹰的马队跑不快。
\"去把假降的周铁牛叫来。\"她站起身,月白裙裾扫过满地药渣,\"今日卯时三刻,我要见他。\"
周铁牛的营地在幽州城外三十里的乱草岗。
苏婉儿到的时候,晨雾还没散,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缎面绣鞋。
周铁牛跪在帐篷前,铠甲上还沾着草屑,见她来立刻重重磕了个头:\"苏娘子,小的按您说的,已经把'唐军粮草不足'的消息传给天鹰的细作了。\"
\"很好。\"苏婉儿从袖中摸出一卷羊皮纸,封蜡上印着\"鹰眼\"的飞鹰标记,\"这是给天鹰大统领的密令,就说'苏氏倒戈,愿献东门'。
你记住,递信时要抖着手,像是怕被人看见。\"
周铁牛接过密令,喉结动了动:\"那...那铜牌?\"
苏婉儿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一枚刻着\"苏\"字的青铜牌就着动作滑进他衣领:\"这是我让人用陨铁铸的,天鹰的火折子烧不化。
等他们要验你身份时,你就说'月上柳梢头',我安插在他们内部的人会接'人约黄昏后'。\"
周铁牛的额头沁出冷汗:\"要是...要是他们不信?\"
\"你就说。\"苏婉儿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你说苏娘子说了,敢伤你一根汗毛,就把天鹰在长安的十八处暗桩全掀了——包括他们藏在平康坊的那个窑子。\"
晨雾里传来马嘶声,是王敬之派来的护卫在催行。
苏婉儿转身要走,却被周铁牛扯住了裙角。
他抬头时眼眶发红:\"苏娘子,小的这条命是您救的。
要是能活着回来...小的给您磕一百个响头。\"
\"不用。\"苏婉儿弯腰替他拍掉膝盖上的泥,\"你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谢礼。\"
等她回到义庄时,月亮已经爬上了东墙。
书房里的烛火映着摊开的地图,王敬之正俯身用炭笔标注新的记号。
苏婉儿走到他身后,指尖点在居庸关的位置:\"这里加三百轻骑,等天鹰的人冲进瓮城,就让他们断了退路。\"
王敬之抬头,烛火在他眼底跳了跳:\"娘子,地理沙盘...可以用了?\"
苏婉儿摸出玉牌,唐韵值的数字在浮窗里闪烁——5001,刚好够解锁\"盛唐执笔\"阶的新功能。
她轻轻念了声\"开\",案上的地图突然泛起金光,片刻后竟立体起来:幽州城墙的高度、护城河的宽窄、甚至城砖的裂缝都清晰可见,连城外的乱草岗都飘着几缕晨雾般的白气。
\"看到东门的弩机了吗?\"她指尖划过沙盘,三排黑铁弩机的模型立刻亮了起来,\"等天鹰的前锋到了护城河,就射火箭。
他们的马队踩上填浅的河底会打滑,后面的人挤上来...瓮城的门就该关了。\"
王敬之盯着沙盘里逐渐闭合的城门模型,喉结动了动:\"那周铁牛...\"
\"他会在最合适的时机把假密令递出去。\"苏婉儿的指尖停在沙盘中央,那里用红笔标着\"天鹰大统领\"的位置,\"等他们以为东门失守,放松警惕时...\"她突然用力按下,沙盘里的红标\"轰\"地炸开一团火光,\"杜鸿渐的伏兵会从地道里杀出来。\"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次敲的是五更。
王敬之望着沙盘里逐渐熄灭的火光,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闷响——像是战鼓,又像是闷雷。
苏婉儿也听见了。
她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晨风吹得她鬓角的珍珠乱颤。
那闷响越来越清晰,像是千万匹战马在擂动地面,又像是无数面战鼓在同时轰鸣。
\"要来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王敬之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东方。
那里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可在更远处,在幽州城的方向,一团乌云正缓缓压过来,闷鼓声就从那团乌云里滚出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娘子。\"王敬之突然说,\"您看。\"
苏婉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东方的云层里,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把那团乌云边缘染成了血红色。
而在那血红色的云层下,闷鼓声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催促着什么,又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是时候了。\"苏婉儿转身回到案前,抓起桌上的令箭,\"传我的命令:所有伏兵准备,弩机上弦,地道口打开。
告诉郭子仪将军,按原计划行事。\"
王敬之接过令箭,转身离去。
苏婉儿站在窗前,望着东方的天空,听着越来越近的闷鼓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战,她等了太久。
窗外,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的青山。
青山脚下,一队骑兵正朝着幽州城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碎了晨雾,也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
闷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震碎。
苏婉儿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时代,这是属于盛唐的时代。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案前,拿起笔,在地图上的\"天鹰总坛\"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明天,就是你们的末日。\"她轻声说。
话音刚落,窗外的闷鼓声突然变得更加急促,像是有人在用力擂动战鼓,宣告着一场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