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刚敲过,义庄书房的烛芯\"噼啪\"爆开个火星。
苏婉儿正对着《伏击策》圈点,忽听得门闩\"咔\"地断裂声。
\"夫人!
魏知古旧部...有人失踪了!\"小厮跌撞着扑进来,腰间银鱼符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青砖上,洇开个深色的点。
苏婉儿的狼毫\"当\"地坠在砚台里,墨汁溅在\"伏\"字上,晕开团模糊的黑。
她霍然起身,广袖带翻了茶盏,冷茶泼湿了裙角。\"什么时候的事?\"她抓住小厮手腕,指节发白,\"最后一次见他是何时?\"
王敬之\"唰\"地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映着烛火,在墙上投出细长的影:\"我去封了前后门。\"话音未落人已掠出,靴底擦过门槛的声响比更鼓还急。
杜鸿渐按住欲跟出去的护卫,从袖中摸出块玄铁腰牌抛给小厮:\"带这牌子调西院暗卫,查他今日辰时后去过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他转身时官靴碾过地上的茶渍,\"苏娘子,魏将军旧部共十三人,上月刚由您亲自训过密语——\"
\"所以更不该平白失踪。\"苏婉儿打断他,指尖抵着太阳穴。
系统浮窗在眼前闪过:历史原线中,魏知古旧部因内部猜忌全员殒命于范阳巷战。
她喉间发紧,抓起案上《密谍策》快速翻页,泛黄纸页窸窣作响,\"天鹰要试探我们的诚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抓我们的人。\"
\"报——\"
话音未落,浑身是土的护卫撞进书房。
他左脸有道血痕,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半片染血的青布:\"在西墙根找到这半幅衣襟,门房说未时三刻,有个戴斗笠的人找他,自称'鹰眼使者',说要...说要重金收买。\"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唐韵值+50(识破敌方渗透)。
她盯着那半片青布,纹路与魏旧部的号衣一模一样。\"好个'鹰眼'。\"她突然笑了,笑声像碎冰撞在玉盏上,\"他们以为抓住个棋子就能撬我底牌?\"
\"夫人?\"杜鸿渐皱眉。
苏婉儿扯下腕间珊瑚串,\"咔\"地掰断,红珠子滚了满地:\"去后巷找刘媒婆,让她放风——魏家那小子贪财,昨夜被我沉了护城河。\"她弯腰捡起颗珠子,指腹蹭过尖锐的断口,\"要让全长安的耳朵都听见。\"
王敬之去而复返,靴底沾着露水:\"各门已封,暗卫在查往来人。\"他扫过满地珊瑚珠,忽然明白过来,眼底闪过赞许,\"这是要引蛇出洞?\"
\"他们本就疑我。\"苏婉儿将断珠塞进护卫手心,\"现在我主动割了块肉,他们才会信我是真心合作。\"
次日辰时,天鹰的聚义厅飘着雨前龙井的香气。
苏婉儿垂眸拨弄茶盏,看茶沫在水面聚成小团。
上座的灰衣人敲了敲桌案:\"苏娘子,听说你昨夜清了魏党?\"
\"他嘴不严。\"苏婉儿抬眼,眼尾微挑,\"前夜我与你们谈边军部署,今日他就敢收'鹰眼'的钱——\"她突然冷笑,\"难不成是你们故意派来试我的?\"
灰衣人指尖顿在茶盏上。
窗外有麻雀扑棱着飞过,投下一片阴影。
他盯着苏婉儿的眼睛看了半柱香,忽然笑了:\"苏娘子痛快。
既是这样...\"他从袖中摸出枚青铜虎符,\"明日正午,带那姓赵的溃兵去北城门,我们要见他。\"
苏婉儿接过虎符时,指腹触到背面凸起的纹路——与系统提示的天鹰暗号分毫不差。
她将虎符收进袖中,起身时裙裾扫过青砖:\"我还有个建议。\"她看向厅外飘雨的天空,\"不如让苏氏明着与郭子仪决裂,断了朝廷的怀疑。\"
灰衣人眯起眼:\"如何决裂?\"
\"我亲自去幽州城外。\"苏婉儿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带封绝交书,骂他'忠君误国',骂得越狠越好。\"
是夜,幽州城外三十里。
苏婉儿裹着青毡斗篷,站在乱石山的风口里。
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她却似未觉,将一封墨迹未干的信塞进灰衣汉子手中。\"记住。\"她按住对方手腕,\"你不是叛将,是刀。\"
汉子低头看信,\"啪\"地拍在胸口:\"末将明白。\"
苏婉儿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
她背对着汉子,快速将半幅布防图塞进信笺夹层。
风掀起她的斗篷,露出腰间系统空间的玉牌,泛着幽微的光。
三更天,义庄密室。
王敬之将门关死,插销\"咔嗒\"落定。
杜鸿渐点燃藏香,青烟盘旋着升上梁顶。
苏婉儿从妆匣最底层摸出枚青铜牌,在烛火下翻转——背面密密麻麻刻着小字,正是天鹰核心成员的名单。
\"他们要查,我便给他们看'背叛'。\"她指尖抚过\"郭子仪\"三个字,\"要他们信,苏氏真的弃了朝廷。\"
王敬之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粗糙却有力:\"你昨夜塞的布防图...是假的?\"
\"半真半假。\"苏婉儿抽出铜牌,\"北城门的兵力是真,乱石山的伏兵是假——但他们不会知道。\"
杜鸿渐突然竖起食指。
密室里的烛火猛地晃了晃。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苏婉儿捏着铜牌的手紧了紧,借着跳动的火光,她看见铜牌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刻的小字,笔画细如蚊足——\"信者死\"。
山风卷着松涛声撞在窗纸上,像有人在门外低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