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道猩红的命运线还在夜色里翻涌,像根浸了血的红绳,正一寸寸勒紧东宫飞檐上的脊兽。
苏婉儿盯着那抹红光,腕间的系统玉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这不是转机,是毁灭的倒计时。
\"王敬之!\"她突然拔高声音,案上的舆图被袖风带得哗啦作响。
门帘掀起的瞬间,王敬之已提着灯站在门口。
他素日里总挂着三分笑的眉眼此刻绷成冷硬的线:\"小姐。\"
\"调系统沙盘。\"苏婉儿指尖按在玉牌上,闭目默念指令。
眼前的烛火骤然模糊,再睁眼时,半空中已浮起半透明的长安立体图,东宫殿宇的飞檐在光影里清晰如昼。
她盯着沙盘里不断闪烁的红点,喉间泛起铁锈味——那些红点不是灯火,是二十七个正在逼近太极宫的暗桩。
\"裴仲远。\"她咬牙吐出这个名字,\"太子身边那个骑曹参军,上个月刚替太子去终南山进过香。\"
王敬之凑近沙盘,借着灯色看清红点旁浮动的小字:\"江湖死士,淬毒短刃,目标......\"他声音顿住,\"兵部左司郎中?\"
\"不止。\"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系统提示里说,原历史线里这些死士会在今夜动手,刺杀三位重臣,制造朝局混乱,逼陛下提前立太子。\"她突然抬头,目光如刀,\"但原历史线里太子没成功,对吗?
所以系统才会标记这是毁灭征兆——他这次要走绝路了。\"
王敬之喉结动了动:\"小姐打算?\"
\"让他们'成功'一次。\"苏婉儿的指尖划过沙盘里那个标着\"兵部左司郎中\"的位置,\"但目标必须是我们的人。\"
王敬之瞳孔骤缩:\"您是说......\"
\"找个苏氏旧部,模样身段与现任郎中相仿的。\"苏婉儿从袖中摸出块碎玉,\"给他换上郎中的官服,今夜子时在平康坊后巷'遇刺'。
伤口要深,血要流得足,但得灌下我前日配的续命散——死不了,但要让刺客留下半块东宫暗卫的令牌。\"
王敬之接过碎玉时,掌心沁出冷汗:\"这是把火引到太子头上。\"
\"他本就该烧。\"苏婉儿转身推开窗,夜风吹得她鬓边的素绢海棠簌簌作响,\"原历史线里太子失势是因为后期党争,但现在他急了。
急了的人会犯错,我们要替他把错放大到陛下眼前。\"
子时三刻,平康坊后巷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苏婉儿站在高处的茶楼雅间里,隔着雕花窗看那抹青灰色官服踉跄着撞进巷口。
他腰间的金鱼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她让王敬之寻来的旧部张全,此刻正按着左肩的\"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花。
巷尾的阴影里窜出五道黑影,为首者手持淬毒短刃,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幽蓝。
张全刚喊出半句\"救命\",短刃已刺入他右胸——这是苏婉儿特意交代的位置,避开心脉三寸。
\"东宫的人?\"张全倒在地上,声音带着濒死的颤抖,\"你们......是东宫派来的......\"
为首刺客的手顿了顿,随即狠狠抽出短刃。
他从怀中摸出半块刻着\"太\"字的青铜令牌,塞进张全手里,又在他颈侧补了一刀——这刀极浅,只够让血珠渗出来,却不会致命。
苏婉儿看着刺客们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下楼。
王敬之已等在楼下,手里提着个食盒:\"张全已被巡城卫发现,现在正往尚药局送。\"
\"让尚药局的人拖延诊治。\"苏婉儿掀开食盒,里面是温热的杏仁酪,\"要让他在陛下早朝前醒不过来,但又不至于真死。\"
次日卯时,晨钟未响,长安的街衢已炸开了锅。
\"听说兵部郎中被刺杀了!\"
\"血都把青石板染红了,手里还攥着东宫的令牌!\"
\"这是要谋逆啊......\"
苏婉儿坐在马车上,听着车外的议论声,指尖轻轻叩着车壁。
她能想象此刻太极殿里的情形——皇帝昨晚本就因旧疾咳得睡不着,听到这消息怕是要掀了御案。
果然,辰时三刻,王敬之骑马追上车队,隔着车帘压低声音:\"陛下召杜大人进了思政殿,现在高公公带着金吾卫围了东宫。\"
苏婉儿掀开帘子,正看见朱雀大街上一队玄甲卫呼啸而过,为首者腰间的鱼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是高力士的亲卫。
午后,苏府演武场的银杏叶正落得纷纷扬扬。
杜鸿渐的官靴碾过满地碎金,玄色朝服上还沾着太极殿的龙脑香:\"太子被召入紫宸殿,现在......\"他顿了顿,\"陛下让高公公当殿审讯刺客,裴仲远的人熬不住,全招了。\"
\"招了什么?\"苏婉儿正在教小丫鬟们绣并蒂莲,银针在绷子上走得极稳。
\"刺杀是太子默许的,令牌是东宫暗卫专用。\"杜鸿渐的声音发沉,\"还有人供出,太子上个月让裴仲远去终南山,实则是联络山南道的流民军。\"
苏婉儿的银针\"叮\"地扎进绷子:\"流民军?\"
\"陛下最恨结外兵。\"杜鸿渐扯了扯领口,像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太子现在跪在紫宸殿外,说要面圣谢罪。
可陛下连帘子都没掀,只让高公公传旨——削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幽禁于少阳院。\"
风卷着银杏叶扑到苏婉儿脸上,她伸手接住那片叶子,看着上面清晰的叶脉:\"贬为庶人?\"
\"陛下说,\"杜鸿渐突然笑了,笑得极淡,\"'朕待他二十余年,没想到他连李林甫都不如。
'。\"
暮色漫上飞檐时,苏婉儿站在苏府门前。
远处太极殿的灯火亮成一片,像落在地上的星河。
王敬之抱着披风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的雀跃:\"小姐,太子废了。\"
\"废了。\"苏婉儿重复着,目光穿过重重宫墙,\"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
\"该轮到我们了。\"苏婉儿转身时,披风扫过门槛上的铜狮。
她望着府内新栽的桃花树,忽然顿住脚步——
一道极淡的金光正从桃花树梢升起,像根金线被风轻轻提起,缓缓缠上苏府的匾额。
那光比之前所有命运线都要明亮,亮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王敬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满树桃花在暮色里泛着淡粉。
他正要开口,苏婉儿已当先往院内走去,裙角带起的风里,飘来一句极轻的话:
\"属于苏氏的,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