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姓楚,乃是当朝皇后娘娘的兄长,太子亲娘舅。
自古外戚不得干政,国舅与驸马等都是闲差。
但楚家例外。
早在楚皇后被册封之前,楚家便已经是权倾朝野。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逢迎巴结,怎么会请名不见经传的白景安进府看诊?
而且白景安为什么要特意带着自己前往?
这是祖父的意思?还是楚国舅的用意?
这国舅府,无疑就是龙潭虎穴。
对于未知的风险,最好的做法是规避,而不是迎难而上。
静初假装一口应承下来,一脸的迫不及待:“那我想吃珍馐斋的玫瑰饼,金乳酥,牛乳糕,还有……”
“等回来全都给你买。”白景安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可我现在就想吃。我饿了,浑身都没有气力。”
“不行!你不是刚吃过早膳吗?”白景安不容置疑:“你要听话。”
“我不,我就不!”静初一把撩开马车车帘,钻出马车:“你不给我买,我自己去买!我也有银子。”
“拦住她!”
车夫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拦着,唯恐她果真不管不顾地从马车上跳下去。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
右手边恰好有一辆黑漆雕花马车疾驰而至,车夫忙腾出手来,去勒马缰。
“吁!”
多亏对方车夫也眼疾手快,一把调转马头,否则两辆马车差点撞到一起。
“你们怎么回事儿?”对方车夫开口便一副盛气凌人的口吻:“撞到我们马车你们担当得起吗?”
实话实说,车夫的确是为了阻拦静初,没有留意到周围路况。
但是对方将马车赶得这么快,横冲直撞的,到了路口也不减缓速度,才是主要责任。
大家各打三十大板也就罢了。
对方张口便如此张狂,倒是给了静初找茬的理由。
一般越嚣张的,后台越硬。最好闹大了去不成国舅府才好。
她站在马车上,双手掐腰:“哟,我们是不是妨碍你们起飞了?要上天就飞高点,这么窄的路哪里扑棱得起来?”
对方车夫一噎:“大胆!你们赶路不长眼睛,你们还有理了?”
静初反唇相讥:“你赶路长眼睛,可惜全长在脚心了,只看脚下路,不看前边人。”
车夫瞠目:“你这小姑娘,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浑身都是嘴是不是?”
“我说十句也顶不过你一句,你好大一张嘴。”
“你……”
黑漆雕花马车里,有人轻笑:“多日未见,静初姑娘风采不减。”
白静初一愣,这声音听着好生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来了。
马车里的白景安却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一把推开静初,从马车上跳下来,跪倒在地:
“小妹蠢笨,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一把玉骨折扇轻轻地挑开马车的车帘,露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白公子竟然也在?你今日没去太医院当值吗?”
正是二皇子沈慕舟。
白景安忙解释:“正要前往国舅大人府上出诊。”
“喔?静初姑娘也去?”
白景安一口否认:“不是的,是小妹贪玩,竟然扮作府上小厮,偷偷出府。被下官捉到,训斥她几句,她就疯疯癫癫地闹腾起来,非要跳车,这才冲撞了殿下大驾。”
车帘之下,暗影之中,沈慕舟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闪了闪。
“既然白公子要去国舅府出诊,带着她想必多有不便。正好本王要路过贵府,就送她回去吧。”
白景安忙不迭地摆手:“小妹顽劣疯癫,不敢劳烦殿下大驾,一会儿下官出诊之后,会送她回去。”
静初自然不会听他摆布,询问沈慕舟:“我跟你走,有珍馐斋的点心吃吗?”
白景安厉声呵斥:“不可造次!”
“无妨,”沈慕舟微微勾唇,对静初道:“本王马车里就有点心,御膳房的。”
白静初不等白景安说话,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笨拙地爬到二皇子的马车上。
“还是你好,我大哥可小气了,不给我买。”
“静初!你太任性了!怎么可以坐二殿下的马车?你忘了母亲以往教导你的规矩了是不是?”
白静初心底里轻嗤,跟我一个傻子讲规矩礼法?
什么外男,什么殿下,谁给糖我就跟谁走。
沈慕舟亲自撩帘,静初像一尾泥鳅似的钻了进去,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发出一声雀跃惊叹。
“你的马车好漂亮喔。”
白景安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静初一走,自己怎么去国舅府?
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沈慕舟已经放下车帘,命车夫出发,对于白景安视若无睹。
静初暗中长舒一口气,歪着脑袋,好奇地摸了摸镶嵌在马车内壁上的一排夜明珠。
又摁摁身下的蜀锦刺绣坐垫,好奇地挪了挪屁股。
“好像坐在云彩上面一样,一点也不颠屁股喂。”
沈慕舟拿起一旁茶壶,亲手倒了一杯茶,递到静初面前,搁在杯架之上。
“喝茶,秦家主。”
静初一僵,脸上的傻笑瞬间凝固住了。
沈慕舟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本王前日听闻此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与静初姑娘此时是一样的。
我只知道静初姑娘你善于医术,身边多有助力,但没想到,你竟然会是长安第一药行的家主。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静初知道,沈慕舟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他知道,疫所之中义诊施药之人乃是自己,自然而然,也就猜出了自己秦家主的身份。
她索性不再伪装,落落大方地上前在茶案跟前跪坐,颔首行礼。
“让殿下见笑。别无所长,也就只懂一点药材生意而已。”
分明,还是同一个人,一样的眉眼与身姿。
现在敛衽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白静初,眸光如水,清冷淡雅,一身气度好似空谷幽兰,凌波雪莲,令人瞬间移不开目光。
难怪,池宴清会为了她脱胎换骨。
她的身份应当也绝对不止秦家家主这么简单。
沈慕舟并不揭穿:“白景安带你一同前往国舅府,莫非是又想让你帮他欺世盗名?”
静初点头,承认不讳:“是。”
沈慕舟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浅酌一口:“严院判一向善于逢迎巴结,他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派一个新来的医士,去给国舅府上公子看诊。”
静初心里瞬间微动。
那就是了,看来白景安前往国舅府,乃是国舅授意的。
沈慕舟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他知道些什么?
静初试探:“还请二殿下解惑,白景安前往国舅府,莫非是谁设下的圈套吗?”
沈慕舟反问:“本王不信,依照静初姑娘你的聪慧才智,会猜不出原因。”
静初莞尔一笑:“严院判与家父素来不合,莫非是他想要借此机会刁难我大哥?”
沈慕舟打开手中折扇,轻轻地闪了闪风,密闭的空间里,好闻的龙涎香味道丝丝缕缕地萦绕。
“你若不知道,适才就不会闹着要跳车了。国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感兴趣的应当是静初姑娘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