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洗煤厂当中,空气永远都是污浊的,混合着煤粉、机油和铁锈味道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始终挥之不去。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破碎机的嘶吼声还在隆隆的响着,巨大的传送带与链条的摩擦声,还有数台大功率水泵的嗡鸣声,共同形成了一种重工业特有的嘈杂声响。
对于疤哥、大龙哥他们这些煤老板出身的人而言,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响,无论是翻滚的煤水还是浓稠的煤浆,就的最亲切的老朋友。
“老疤,龙哥。”戴着眼罩的二虎活像是好莱坞商品大片的海盗船长,只不过这位船长早已经没有了意气风发的表情,正抖搂着手里的那一大堆票据,哭丧着个脸:“光在这个月,就罚了咱们好几万,再加上坏了的那几台设备,好不容易才赚了点钱,这么一弄又全都搭进去了,这个月又是在白玩儿……”
干洗煤厂这一行,被罚款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再加上当初开办这个洗煤厂的时候,原本就是用的一些破破烂烂的二手设备,光是设备损耗就是一个大笔钱。所以,疤哥联合了好几个煤老板弄的这个洗煤厂,虽然看起来还算红火,其实并没有赚到什么钱。
“咱们能不亏钱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老六他们的那个洗煤厂都已经快把裤衩子都亏掉了。”明明是在白忙,疤哥却显得非常乐观:“熬吧,等熬过了淡季,到了入冬以后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
洗煤厂的这七八个股东全都是干这一行的,对于这一行有着最深刻的了解:或许确实如同疤哥说的那样,再过几个月情形会有所好转,到时候也许确实能赚到点钱,但眼下的行情远没有大家预想的那么乐观。大家投了那么多钱进来,鬼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本儿……至于说赚钱盈利,还是洗洗睡吧,反正梦里什么都有。
与其他那些唉声叹气的股东相比,疤哥和大龙哥就显得乐观了许多:“干洗煤这一行,和开煤窑不是一回事,从来就不存在一夜暴富的说法,只能慢慢来……”
“大龙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另外一个股东完全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们几个人可不能和你比呀。虽说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但你和疤哥有别的来钱的进项啊。就算洗煤厂这边亏个底朝天,你们也不在乎……反正有星火公司给你们保底,旱涝保收就不说了,每天睡醒了一睁眼就能赚钱,你们当然不怕了哦。”
作为星火公司的股东之一,那是疤哥和大龙哥这两个煤老板最成功的投资——没有之一。
即便是按照最保守的估值,疤哥和大龙哥的那点投资早就已经翻倍了……其实已经翻了好几倍。只要他们愿意,稍微松一松口,张叔他们那伙人就会抢着收购他们手里的那点股份,而且张叔已经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了——可以溢价收购。
但疤哥和大龙哥却不打算出售自己的股份:事情是明摆着的,星火公司已经进入到了高速发展阶段,要是说“一天一个样”确实有点夸张了,但要说“一年一个样”那绝对是保守了。
一年就能把投资翻几倍,这就是一只下金蛋的老母鸡呀,只要疤哥和大龙哥的脑子没有进水,就不可能卖掉自己的股份。
这么好的一笔投资,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分红就早已经赚翻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傻子才会卖掉自己的股份呢。
疤哥和大龙哥还想着等到星火公司上市的时候,狠狠的捞一笔呢。
正是因为这种状况,眼下这个与多人合伙弄起来的洗煤厂也就没那么重要:洗煤厂能赚钱自然是最好,赚不了也无所谓,就算是亏点也不算个啥,反正还有星火公司那边的分红和投资收益呢。
“这个月就先这样吧,咱们看下个月的。”
明明知道下个月并不可能好转,众人还是在一片唉声叹气中离去了,只有疤哥、大龙哥和二虎三个人没有走。
作为星火公司的股东之一,三人联手投资了星火公司,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刘晓杰曾经给他们这三位股东打过电话,说是要过来借点钱。
借钱的数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六百万。
他们每人准备了二百万,就等着刘晓杰一会过来的时候交给他呢。
当时间来到七点的时候,刘晓杰准时准点的来了。
和刘晓杰一起过来的,还有关义和诸葛云。
“阿义?小云?”作为星火公司的“三巨头”,三个人一起到来,但是就让疤哥和大龙哥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你们怎么都来了?”
诸葛云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借这么大的一笔钱,怎么也得正式一点呀,杰哥一个人过来怕他说不清楚,所以我也就来了。”
说话之间,诸葛云就从那个黑色的手提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子文件,就好像是打扑克一样摊在三位股东的面前:“因为公司业务发展需要,急缺一笔资金……请三位股东先看看相关的材料。”
对于疤哥和大龙哥、二虎他们三个人来说,每个人两百万的借款,说少绝对不少,说多也不算很多,并不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看啥呀看,既然公司缺钱了,我们就先垫一点这不算个啥……”
“这六百万借款,是公司向大股东寻求的业务借款,必须得说说清楚。”诸葛云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笔钱大约需要三个月才能还给各位股东,但我估计有一个月差不多也就够了。公司方面会按照千分之九给股东支付借款利息……”
利息?
我们就是公司的股东啊,公司的业务那不就是我们自己的业务嘛?还支付什么利息呀?
就算是给了利息,那不还是相当于左手倒右手吗?
“丁是丁,卯是卯,该怎么支付利息就怎么支付。”
“啥利息不利息的。”二虎完全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早就已经和大龙哥商量好了,这笔钱给了你们,连本金我们都没有打算要你们还,到时候再给我们一点股份就行了,反正也是咱们自己的生意,还说啥还不还的?有意思吗?”
听了这句话,诸葛云立刻就笑了:“我就怕你们会这么想,所以才专门过来做个解释说明。这笔钱不是股东增资,和股份什么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定向的股东借款……”
虽然诸葛云解释了这么多,但无论是疤哥还是大龙哥,还是不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反正都是给你们钱,有啥不一样的?”
“龙哥,疤哥,”关义用他们能够听懂的语言说道:“这笔钱肯定是要还的,约定好了利息和还款日期,到时候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大哥,至于说转换成股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有其他股东呢,股份这东西的任何变动,都需要经过股东大会的同意。这笔钱就相当于是我们几个人先借来应急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二虎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说道:“就是说,这六百万,是我们借给你们三个的,你们得给我们打欠条,是不是这个意思?”
“欠条肯定是要打的。”诸葛云继续解释道:“但这不是我们是三个人以私人的名义借钱,而是以公司的名义向股东借款……”
“行了,行了。”疤哥很有气势的摆了摆手:“小云说的这些个门道,我大致的已经听懂了。眼下我就想知道你们拿这笔钱干什么用?”
“对呀,不是说公司不缺钱嘛,好端端的怎么又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借钱了呢?”大龙哥还是有些无法理解:“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呀?”
“这是因为公司面临一个突发的状况,为了不影响正常的业务线,我们不想从其他项目抽调资金,那也就只能找股东借款了……”
当诸葛云拿起那些材料,准备向这三位股东做进一步的解释说明之时,刘晓杰却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行了,小云啊,你就别给疤哥他们看那些个文字上的东西了,我估计他们也没啥兴趣,还是由我来说说吧。”
就这样,刘晓杰简简单单的把情况说了一遍:“……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完全就是我们想接手印度的那几千吨铝棒,突然多出来这么一笔业务,而且是笔很大的业务,所以公司的钱有点不凑手,这不就找你们来打秋风来了么……”
“卧槽……”如同海盗船长一般的二虎爆了句粗口:“杰子,可真有你的呀。你小子明明知道那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还敢和他做生意,胆儿可真不是一般的肥呀,好几千万的大生意啊,难道你就不怕被他给骗了?”
“我早就知道他是个骗子,早就加了十二万的小心,这要是还给骗了,我干脆买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个逑的。”刘晓杰哈哈大笑着说道:“早就已经和印度方面联系好了,那批铝棒到港之后才给钱。货都已经到了咱们这边,他还怎么骗我?我还就不信了,那几千吨货还能长出翅膀飞回到印度去?”
刘晓杰做事,疤哥还是很放心的,他压根就不关心这些个业务上的细节问题,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这批后能有多大的赚头?”
“按说这是商业机密,我就不应该乱说,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说也无妨。”刘晓杰明显有些得意,笑嘻嘻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从目前的行情来看,至少能赚这个数……当然这只是毛利。”
“卧槽。”二虎又爆了一句粗口:“能赚这么多?那肯定得好好的搞一搞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