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的雨总带着松柴燃烧的焦香。张三昊蹲在古窑遗址的青石板上,指尖捻起一撮殷红的窑变釉料——在AR扫描下,釉料里的铁元素正顺着某种诡异轨迹流动,在手机屏幕上组成半阙残缺的符咒。
“张大师,这窑昨晚又炸了。”窑主老李递过来的青花茶杯沿结着圈黑垢,“烧了三十年窑,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好好的青白瓷,开窑全变成了血红色,还他妈会发烫!”他的拇指在杯底摩挲,那里有个模糊的印记,像极了幽冥阁的骷髅符篆。
林晚秋举着光谱分析仪绕窑炉走了三圈,白大褂下摆沾了不少窑灰。屏幕上的元素图谱突然剧烈波动,她猛地停在窑尾的烟囱下:“这里的汞含量超标三百倍,而且……”她调出热成像图,窑壁内侧竟有个人形的高温区,“这东西在模仿烧窑工的动作。”
萧凡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窑棚,电竞椅的滚轮在湿地上碾出两道水痕:“查到了!这窑民国时期烧过一批军阀定制的‘镇煞罐’,后来窑主全家被灭口,县志里写‘窑变出血瓷,七日鬼敲门’!”他突然压低声音,屏幕上弹出段加密视频——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在调试窑温,面具上的纹路和老李茶杯底的印记一模一样。
张三昊摸出张黄符,在窑门口的积水里沾了沾,往窑壁上一贴。符纸瞬间蜷曲,焦黑的边缘却浮现出奇怪的图案:三圈同心圆里嵌着五个点,像极了《天工开物》里记载的五行窑位图。“是‘火生土’的失衡阵。”他突然扯下腰间的罗盘,指针疯转的同时,窑顶的烟囱突然喷出股红雾,在半空凝成只燃烧的手掌。
“快退!”张三昊拽着林晚秋往后跳,那只火掌拍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青石板瞬间熔成了玻璃状。AR扫描显示,火掌的能量轨迹和老李茶杯底的符印完全吻合,而更惊人的是,轨迹交汇处的坐标,正好对应幽冥阁十殿阎罗中“宋帝王”的辖区标记。
林晚秋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本线装书——那是她刚从市档案馆借来的《景德镇窑工秘录》。书页在第37页处有明显的水渍,上面用朱砂写着“龙窑忌三火:人血火、阴时火、执念火”。她的指尖划过“执念火”三个字,突然抬头看向老李:“您最近是不是在烧什么特别的东西?”
老李的喉结动了动,从裤兜里掏出个锦盒。打开的瞬间,连空气都仿佛被烫了一下——里面是只巴掌大的瓷偶,胎质是上好的高岭土,却通体血红,眉眼处的釉料正像呼吸般起伏。“这是……给个海外客户烧的。”他声音发颤,“说要仿南宋的‘血玉瓷’,给了十倍价钱,还送了张‘烧窑秘方’。”
萧凡抢过秘方扫描,屏幕上立刻跳出警告:“检测到幽冥阁‘血祭窑变咒’!成分含朱砂、汞砂、……还有人体胎盘素?”他突然指向瓷偶的心脏位置,那里有个针孔大小的洞,“他们把邪祟封在了瓷胎里,用窑火催熟!”
张三昊突然冲向配料间,回来时手里攥着块莹白的瓷片:“老李,你这有没烧透的素坯吗?要青白瓷的。”他接过素坯,掏出朱砂笔蘸着窑边的积水,在坯体上飞快勾勒。林晚秋凑过去看,发现他画的不是常规符咒,而是景德镇特有的“过墙龙”纹样,只是龙鳞的位置被换成了北斗七星的符号。
“五行里火生土,但土能克火。”张三昊把画好的素坯扔进窑口,“景德镇的青白瓷属土中金,正好能镇住这火煞。”素坯接触窑火的瞬间,发出阵清越的脆响,窑壁上的人形高温区突然剧烈闪烁,像台信号不良的电视。
AR扫描显示,青白瓷素坯正在释放某种能量波,与血瓷偶的波动形成对冲。但这种平衡只维持了半分钟,窑内突然传来声爆鸣,血红色的釉料顺着窑砖缝隙渗出来,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朝着老李的方向流去。
“他要找的不是窑,是人。”林晚秋突然按住老李的手腕,他的脉搏跳得像打鼓,“您是不是对这窑有特别深的执念?比如……”她看向老李鬓角的白发,“比如想烧出当年没能烧出的‘雨过天青’?”
老李的脸瞬间惨白。三十年前他确实烧坏过一窑官窑订烧的天青釉,为此赔光了家底,师父也气绝身亡。那个海外客户就是抓住这点,用“帮你完成师父遗愿”的由头,让他在窑里埋下了血瓷偶。
“破阵要先破执念。”张三昊突然脱下道袍,塞进萧凡怀里,“借你的电竞椅用用。”他踩着椅子爬上窑顶,解开腰间的水壶,把水顺着烟囱浇下去。蒸腾的白雾里,他开始踏禹步,每一步落下,窑壁上的符咒就亮起一分。
“萧凡,查民国那批镇煞罐的去向!”林晚秋对着对讲机喊,同时打开光谱仪对准老李,“他的脑电波异常,邪祟在利用他的愧疚感增强火力!”她突然想起祝由科密卷里的记载,掏出支银针,在老李的人中穴轻轻一点,“想想你烧出第一窑合格品的那天,想想你师父夸你的样子!”
老李浑身一颤,窑内的血红色突然淡了些。张三昊抓住机会,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符——那是用景德镇特有的竹纸画的,符胆里掺了些窑底的陈年老灰。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上,猛地扔进烟囱:“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急急如律令!”
符纸在窑内炸开的瞬间,所有的血红色突然倒卷而回。林晚秋的光谱仪发出刺耳的警报,随即归于平静——屏幕上显示,火煞的能量值正在急速下降,而那个高温人形区,正慢慢变成灰黑色,像块烧尽的木炭。
萧凡突然大喊:“查到了!民国那批镇煞罐最后流入了湖南湘西,买家姓赵!”他调出资料照片,罐子底部的款识和血瓷偶的针孔如出一辙,“而且县志里写,当年灭口窑主全家的,是个外号‘血手人屠’的军阀!”
张三昊从窑顶跳下来时,怀里抱着块碎裂的血瓷片。瓷片的断口处,有层极薄的金属膜,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是幽冥阁特有的“养煞铜”,只有“十殿阎罗”级别的护法才能使用。
老李蹲在地上,捧着那块青白瓷素坯的残片老泪纵横。素坯上的过墙龙纹已经烧透,龙尾处竟窑变出一小块雨过天青色,像片刚放晴的天空。
林晚秋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加密信息。她点开后瞳孔骤缩——发来信息的Ip地址,和她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次联网的地址,完全一致。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宋帝王在湘西赶尸客栈,他在找‘三赶三不赶’的第三样东西。”
张三昊把血瓷片装进证物袋时,发现袋壁上沾了根极细的红丝。他用AR扫描,红丝突然化作条微型血河,河上漂着片柳叶,叶上写着个“赵”字。
雨还在下,但窑棚里的空气已经不烫了。老李重新点起松柴,青白瓷的胎土香味混着潮湿的水汽弥漫开来。张三昊看着重新燃起的窑火,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最好的镇煞符,从来不是画出来的,是烧窑人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念想。”
萧凡突然指着手机屏幕大笑:“快看!茅山论坛有人发帖,说湘西最近出现会玩手机的僵尸,还会给主播刷火箭呢!”
张三昊的嘴角刚勾起笑意,证物袋里的血瓷片突然发出阵极轻的嗡鸣。他低头看去,袋底不知何时结了层白霜,霜花组成的图案,像极了下一章要去的湘西赶尸客栈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