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刮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周卫国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周心,你有没有感觉,这崖顶有些冷。”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明明半个时辰前在谷口时,阳光还暖得能晒化石头,怎么一攀上这断崖,空气就像被冻住了似的,连呼吸都带着白汽,吸进肺里像吞了块冰。
周心却只是轻轻摇头。她垂着睫毛,露出的手腕在寒风里泛着玉一样的白,指尖甚至没怎么蜷起。她抬眼望他,眸子里映着崖边盘旋的孤鹰,声音还是那样轻轻的:“不冷。”
周卫国愣了愣,他记得这丫头在无名谷,只是不爱说话,并没有显露什么特殊的能力,可此刻她就穿着件单薄的素色裙衫,竟真的半分寒意都没显出来。“或许是体质特殊吧。”他心里嘀咕着,只当是无名谷的水土养人,让她练就了这身不怕冷的本事。
风越来越烈,周卫国感觉骨头缝里都开始冒凉气,指尖渐渐麻木。他不再犹豫,盘膝坐下凝神静气,运转起无名心诀。一股温热的气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游走,像条小火蛇舔过四肢百骸。等这股气走完一个大周天,他才长长吐出一口白气,僵硬的手脚终于有了些暖意。
就在这时,系统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海里炸开:
【检测到特殊地点:寒冰崖。当前区域温度:零下五十度。】
【向北行进三里,将进入寒冰崖中部区域,环境温度降至零下七十度。】
【继续深入,抵达寒冰崖深处区域,温度将骤降至零下二百度。警告:该温度已超过宿主当前境界承受极限,强行进入可能导致肌体冻伤、灵力凝滞,甚至危及生命,请宿主谨慎行事。】
周卫国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色。零下五十度?难怪他刚才冻得骨头疼,可周心……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她正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冰晶,指尖触碰的瞬间,那冰晶竟没融化,反而像活过来似的,在她掌心转了个圈。
“零下二百度么……”他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稀世奇珍。九叶还魂草是炼制生生造化丹的主药,系统说只在至寒之地生长,除了这寒冰崖深处,还能在哪儿?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看向周心。阳光被崖顶的寒气折射成淡紫色,落在她脸上,衬得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像蒙着层水雾。“周心,”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周心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听着,”周卫国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这里虽然冷,但至少安全。如果三天后太阳落山前,我还没回来……”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你就离开这里,往南走,去找个热闹的城镇,买间小房子,养只猫,或者学门手艺。总之,开始自己崭新的生活。”
说完,他没再看她,转身就往北走。靴底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他不敢回头,怕看见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就再也迈不开步子。
周心站在原地,望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风掀起她的裙角,像只欲飞的白鸟。
“崭新的生活……”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快要被风吹散。这是她有生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是,才是我崭新的生活吗?哥哥。”
最后那个称呼,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素色裙衫在寒风里猎猎作响。下一秒,她抬起脚步,朝着周卫国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脚印落在他的脚印旁边,小小的,却异常坚定。
北风更紧了,卷着冰碴子呼啸而过,像是在警告着什么。可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却在这片冰封的世界里,执拗地向前延伸着,仿佛要把这刺骨的寒冷,都走成一条通往彼此的路。
。北风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刀子,割得周卫国脸颊生疼。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封的地面上挪动,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脚下的坚冰较劲——冰层下似乎藏着无形的吸力,总在拖拽他的靴底,稍不留神就可能打滑摔倒。
走出三里地的瞬间,一股更凛冽的寒意猛地扑来,像是有座冰山直接压在了身上。周卫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零下七十度……果然没骗人。”他咬着牙低骂一声,连忙催发体内的无名心诀。
温热的气流比在崖顶时运转得更快,像条急于挣脱束缚的火龙,沿着经脉疯狂游走。可即便如此,他裸露在外的指关节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紫色,刚呼出的白汽还没飘远,就冻成了细碎的冰粒,簌簌落在肩头。他不得不把双手缩进袖管里,仅靠手臂的力量摆动身体,膝盖以下早已麻木,只能凭着一股韧劲机械地迈腿。
风里开始夹杂着冰棱,打在头发上,发出叮叮的脆响。周卫国眯着眼往前看,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连天空都像是被冻成了灰白色,分不清哪里是冰崖边缘,哪里是前行的路。他试着放出灵识,想探查前方的路况,可那些无形的感知刚探出体外,就像被冻住的水流般瞬间凝滞,连三尺外的景象都模糊不清。
“该死……”他闷哼一声,只能收敛起灵识,全凭肉眼辨认方向。脚下的冰层越来越厚,偶尔能听见冰层下传来沉闷的开裂声,像是随时会塌陷下去。他不敢停留,只能咬紧牙关,让无名心诀一刻不停地运转——这心诀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肺部像被塞进了一团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冰寒让他灵识受限,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身后数十步远的地方,一道纤细的身影正默默跟着。周心的裙角早已结上了一层薄冰,可她毫无所觉,只是踩着他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走着。她的呼吸很轻,轻得融入了风声里;她的脚步很缓,缓得像是怕惊扰了前方那个踉跄的背影。
周卫国的灵识被寒冰屏蔽,而她的存在,本就像这崖上的冰、风里的雪,安静得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