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所有见到厉宁的西北军都不由得让开了几步。
此刻的厉宁脸色铁青,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一般。
“厉宁,冷静些。”秦凰紧紧挨着厉宁。
厉宁却是不语。
他此刻已然起了杀心了。
当时厉宁被派去落马沟的时候,因为厉九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所以只能将他暂时留在黑风关要塞。
西北军中倒是不缺军医,留在黑风关要塞对于厉九的恢复显然更有利。
终于。
厉宁在霓羽的带领下来到了要塞角落之中的一个阴暗房间之内。
抬头望天。
巨大的要塞城墙将此地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之内,即便此刻是寒冬,即便这里是常年风沙不断地西北之地。
但厉宁在靠近这间房的时候仍旧是问道了一股潮湿的味道。
或者说是发霉的味道。
“这里不会永远见不到太阳吧?”厉宁声音嘶哑。
推开房门,一股霉味直扑而来。
秦凰甚至忍不住咳嗽了数声。
屋子里的一切不能用简陋来形容了,简陋也许至少干净,而这里更像是一个堆放废弃物的柴房。
地上还散落着破碎的头盔。
床不大,刚好可以容纳下厉九,但别想翻身了。
而此刻厉九正闭眼躺在床上,比厉宁离开的时候瘦了一整圈。
“老九……”
厉宁低声喊了一句,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厉九的胸口还在起伏,人还活着。
那就更不对了。
厉九是从十年前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人,死人堆里搏命,和阎王爷讨价还价,所以他时刻都保持着警觉。
要不然厉长生也不会让他做厉宁的护卫。
可是此刻,莫说是开门了,就连秦凰的咳嗽声,厉宁的叫喊声,他却仿佛都没有听见一般。
厉宁不语,那些话在心里汇聚成了火,烧着,烤着!
来到了厉九床前,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厉九身上的被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盖过,甚至已经有些包浆了。
而在厉九的床边,此刻只有一个小火炉在散发着微弱的热量,此刻可是寒冬了啊。
厉宁抬手掀开了厉九的被子,他身上依旧绑着一层层绷带,只是那反复利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绷带,此刻竟然渗出了淡粉色的液体。
“厉宁……”秦凰抓住了厉宁的手:“答应我,一定要冷静一点。”
厉宁依旧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手上很稳,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厉九身上的绷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烂肉。
“感染了,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流脓了。”厉宁的声音也很平淡,甚至比平时的语气还要平淡数倍。
伸手摸了摸厉九的额头,厉宁转身看向了秦凰:“他发烧了,再不治疗会死,能不能帮帮我。”
秦凰立刻会意。
若是厉宁提出找西北军最好的军医来医治厉九,那徐猎定然不会全心全意,甚至那个陈飞还有可能从中作梗。
但若是秦凰提出要求,无论是徐猎还是陈飞都不会拒绝。
“好!”
厉宁又看向了霓羽:“谁安排的?”
他离开的时候,厉九可是被安排在厉宁居住的房间里,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好太多了,负责治疗的军医也是医术高超之人。
否则厉宁怎么可能放心将厉九留在这里呢?
看如今厉九伤口的模样,显然是溃烂了很久了,想必是他自己清理过,有些伤口上有烫伤的痕迹。
是烧红的匕首划过的痕迹,这是他和厉宁学的。
他挖掉了自己的烂肉……
霓羽咬牙:“我问过军中的兄弟了,是陈飞安排的,厉大哥你离开当天,九哥便被移到了此地。”
“从那之后便没有接受过治疗。”
厉宁看向了厉九身上的绷带,上面有很多血色的手印,是厉九自己换的绷带。
在厉九的枕头边,还有一柄烧黑的匕首和一截满是牙印的木棍。
厉宁将目光转向了秦凰:“如果我杀了陈飞,你会同意吗?”
秦凰立刻用双手握住了厉宁的手:“厉宁,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此刻很愤怒,我同样如此,可是陈飞是徐猎的义子,他能被徐猎升为西北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那就证明徐猎极为看重他。”
“你若是杀了他,恐会使得徐猎和西北军彻底生出反心。”
“此刻大周两线作战,大将军那边更是形势危急,一定要稳住西北军,至少要赢得眼前的大战才行。”
厉宁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他其实明白,秦凰说的都对。
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呢?
“你说……如果陈飞死于意外呢?”厉宁目光依旧平静。
秦凰却是眼中一亮:“那便是他命里该绝!”
厉宁点头:“我明白了。”
秦凰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厉九:“我立刻去找西北侯调军医!”说罢转身离去。
厉宁则是与霓羽一起将厉九抬回了厉宁的房间。
“厉大哥,要杀了陈飞吗?”
房间之外,霓羽满脸杀气:“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从我和唐将军来此,他便一直在找茬,我早就想弄死他!”
厉宁看着西北阴沉的天空:“不急,我自有办法。”
“他陈飞急着投胎,我就送他一程,但他得死的有价值才行。”
霓羽不理解厉宁的意思,听命就是了。
……
与此同时,徐猎房间之中。
徐猎正负手站在地图之前。
“父亲。”
陈飞站在门口,等待着徐猎的传唤。
“进来,关门。”
房间之中就只剩下了徐猎和陈飞,徐猎沉声问道:“厉宁打了大胜仗,我看那些跟着他打过仗的士兵好像对他都很尊敬。”
“这不是好事啊,西北军是我们的,不是大周的,更不能是厉家的。”徐猎转过身看着陈飞。
“父亲的意思是,做掉厉宁?”
徐猎先是一愣,随后直接将手中的兵书扔在了陈飞的脸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长点脑子?”
陈飞不敢说话。
徐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飞:“我当年力排众议让你做了西北军的统帅,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做事全凭心情?”
“做掉厉宁?你就不能争争气,也打他几场漂亮仗,把西北军兄弟们的心拉回来?”
陈飞点头:“是,义父。”
徐猎叹息一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坐!”
“陈飞,最近不要招惹厉宁,先以大局为重,一切个人恩怨先放在一边,等收拾了这些草原人和寒国人,只要你不留下证据,我允许你打断厉宁一条腿。”
陈飞却是没有过多兴奋喜悦,而是忽然问道:“义父,我们真的要继续打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