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沙哑的声音,先一步从禁地深处飘了出来,带着某种沉甸甸的了然。
“太傅……何故至此?”
话音落下的当口,沉闷的甲叶碰撞声才从入口处传来,越来越近。
李长安一身玄色亲王规制的甲胄,腰悬天子剑,就那么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他身后,三千羽林卫鸦雀无声,那股子肃杀的气息,几乎要将此地的血腥味都压下去几分。
祭坛上,乾帝盘坐着,身下的符文幽幽闪动,血池里的气味浓得呛人。
他那张脸瞧着确实不怎么好,干巴巴的,眼窝子都陷了进去。
李长安的脚步停在祭坛不远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陛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太子殿下动心思。”
“哈哈哈哈!”
乾帝突然发出一串刺耳的笑,笑声里满是嘲弄,“朕的江山,朕的儿子,朕想如何,便如何!”
“李长安,你只不过是朕养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噬主?”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便从祭坛上弹射而起!
一股子远超寻常练气境的威势骤然炸开,金丹境的气息毫无遮掩。
血池中那些粘稠的血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了一般朝他体内灌去,他身上那股子枯败的气息,竟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
“金丹三转!”
乾帝低吼,周身血煞翻腾,枯瘦的手爪卷着尖啸,直扑李长安面门。
“今日,朕便让你晓得,什么是天威!”
李长安不闪不避,体内金丹境一转的修为亦是轰然运转。
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在他周身流转,那股子堂皇正大的气韵,硬生生顶住了乾帝扑面而来的血煞。
“呛啷!”
天子剑应声出鞘,剑身震颤,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
一道凝练的剑光破空,不偏不倚,正对上乾帝探出的血爪。
剧烈的撞击声中,两人脚下的地面先是蛛网般裂开,紧接着,整个禁地都晃了三晃,碎石簌簌落下。
乾帝怎么说也是金丹三转,又借了这血池的邪力,一招一式都沉得很,那血煞之气更是刁钻,专往人七窍里钻。
李长安修为上是差了一截,只有金丹一转。
可他这些年签到得来的功法武技,哪个不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他身形几个闪烁,剑招凌厉又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巧劲,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又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居然硬是跟乾帝打了个不相上下!
两人在这禁地里头你来我往,剑气与血光交错,每一次硬碰硬,都震得周遭空气嗡嗡作响。
那些羽林卫的兵士早就退到了禁地边上,这种层面的交手,他们连边都沾不上,光是那逸散出来的劲气,就压得他们胸口发闷。
乾帝久攻不下,原先还算沉稳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焦躁。
他这延命的秘法已经到了节骨眼上,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变数。
必须速战速决,先拿下李长安,再把太子弄来!
心一乱,他手上的招式虽然还是猛,却失了先前的章法。
又一次猛攻被李长安侧身避过,乾帝急着追击,胸前便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空当!
“就是现在!”
李长安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体内金丹不要命地催动,剑势陡然一拧,一股子斩尽杀绝的锋锐之气冲霄而起!
“天罡战阵图,杀!”
天子剑发出一声似龙吟般的长啸,剑身之上,点点星芒汇聚,凝成一道几乎要刺瞎人眼的剑罡,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势头,破开重重血煞,直取乾帝胸膛!
这一剑,太快,也太狠!
乾帝只觉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仓促间只能将双爪交叠护在胸前。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般的异响。
剑罡轻易洞穿了他仓促凝聚的护体血煞,搅碎了他的双爪,最后,余势不衰,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口!
乾帝所有的动作都停在了那里。
他脸上的疯狂和狰狞也僵住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那柄长剑,眼里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血池的翻涌,也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再看向李长安时,那眼神里,居然没什么恨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还有那么一点点,让人看不懂的好奇。
“没有了朕……这天下……你会如何待之?”
话音刚落,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光彩也散了。
身子一软,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嘭”的一声砸在祭坛上,再没了动静。
大乾王朝的皇帝,就这么死了。
李长安缓缓抽出天子剑,剑尖上的血珠滚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溅开几点暗红。
他看着乾帝的尸身,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个时代最会下棋的人,终究还是死在了他手里。
也算,亲手送走了这个旧时代。
【叮!万兽苑禁地签到成功!获得龙血草一株。】
【叮!获得特殊体质:人皇霸体(初级)。】
随即,一股温热中又带着几分霸道的力量,顺着四肢百骸悄然融入,筋骨皮膜,都在发生着细微却实在的变化。
李长安收剑入鞘,转过身,扫了一眼那些大气不敢出的羽林卫。
“陛下修炼秘法,不慎走火入魔,已然宾天。”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传太傅令,护送陛下灵柩,即刻回京!”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份早就备好的明黄色卷轴。
半日之后,李长安率领羽林卫,护送着乾帝的“灵柩”,返回京城。
皇宫大内,丧钟悲鸣。
李长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展开了那份“遗诏”,扬声宣布。
“陛下遗诏,传位于太子李玄!”
无人敢出声,也无人敢动。
三日后,年幼的太子李玄在太极殿登基,改元永安,是为新帝。
李长安以太傅之尊,辅佐新君,因“护国有功,拨乱反正”,加封摄政王,赐九锡,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总揽朝政,代天子行玺。
金銮殿。
新帝李玄穿着那身明黄的龙袍,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小小的身子显得有些空荡,两只手紧张地抓着龙椅扶手。
李长安一身紫色王袍,立于御座之侧。
阶下,文武百官黑压压跪了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他微微侧头,新帝正悄悄看他,那眼神里,全是依赖,还有些许孩子气的崇拜。
李长安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新帝放在扶手上的小手。
“陛下,该叫他们平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