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醒?”周非白走进病房问道。
顾沅甫坐在苏恒的床边,他没说话,眼睛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周非白也没指望能得到回应,光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答案了。
昨天晚上苏恒被顾沅甫抱回医院,到现在为止,已经睡了快24小时了。
医生检查了她的脑部ct,结论是生理无损伤,但是——
[她的情况很特殊,海马体附近有异常放电,应该是听到特定关键词触发了解离性记忆闪回。]
[就像大脑突然被塞进太多碎片,导致自我保护性昏迷。]
顾沅甫追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摇摇头,[她可能正在‘梦里’重新经历被遗忘的过去。现在强行唤醒反而危险,只能等她自己消化完那些记忆。]
顾沅甫低着头坐在床边,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苏恒。
即使她在昏睡,他也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喃喃道:“早知道不该说那句话。”
周非白冷笑一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阿姨那边怎么解释?”
苏华那边,昨晚周非白先糊弄过去了。可要是时间长了苏恒还不出现,难免会引起她的怀疑。
她要是知道苏恒晕倒的事,估计也要当场晕倒。
顾沅甫听到以后更自责了,周非白第一次在他那里看到了一点沮丧的表情。
但那神情转瞬即逝,他再看过去时,顾沅甫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沉着。
“她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顾沅甫语气笃定的样子,让周非白更怀疑刚才自己是看花了眼。
顾沅甫很快找了专家过来给苏华会诊,实在有事来不了的,视频电话也要到场。
苏华的病房里来了那么多专家,周非白趁这个时间过去跟她说,有紧急工作要带苏恒去出差。
这时候的苏华哪有心思考虑其他的,糊里糊涂就信了周非白的话。
这下两人松了口气。
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苏恒。
顾沅甫看了眼腕表,“这么晚了,你还不走?”
“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周非白唇角勾起,“表弟。”
顾沅甫听后甚至想翻白眼,他实在接受不了周非白是他表哥这件事。
表哥表姐都这么不招人喜欢,果然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
两人谁也不想理谁。
周非白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顾沅甫惊喜的说道:“宝宝?”
顾沅甫正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托在手心里,感受到了她指尖微弱的动作,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
苏恒眉头紧紧蹙着,难受的呻吟了一声。
“她怎么了?”周非白问道。
不会真的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吧?顾沅甫有些担心。
他赶紧呼叫了医生。
可是医生来了以后,苏恒这边又安静下来了,仿佛刚才的波动根本没有发生过。
她又陷入了沉睡。
苏恒站在一个熟悉的庭院里,这个院子里有一棵开满花的梧桐树。
四月的暖风吹过,梧桐花的香气浓烈的让她有些晕眩。
她看见一个少年拿着一把铁锹在树下挖土。
不一会儿,一个少女抱着一个马口铁盒从屋里出来,“这里真的可以吗?不会被爸妈发现吧?”
“爸妈不会这么无聊的。”少年笑着说,“十年后我们再挖出来,你不许忘记!”
少女说道:“放心吧,就算把什么都忘了,也不会忘掉这件事!”
少年笑道,“你不会忘记的。”
少女蹲在地上看着少年一铲一铲的挖着土,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她仰起脸,递给少年一个手帕,“虽然你都出汗了,但是还要再努努力。要埋深一点,才不会被小狗挖出来。”
少年低头看她,树影的光斑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没有接那个手帕,而是弯下腰,把额头凑近她的手边,示意她帮他擦。
少女嘟囔着,“我是你的小丫鬟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还是抬手认认真真的给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擦完了,快点干活!”
“好好好,安大小姐。”少年继续挖着土坑,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决定好要放什么进去了吗?”
“我写了好多东西,还画了画!但是——”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不准偷看!”
少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连我都不能看?”
“不行!胶囊要等长大了才能打开,现在看了就不灵了!”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一个信封,“那我的你也不能看。”
盒子里放了两人的信,一张两人在游乐园的合影、一枚少年刻的手章,还有一张少女创作的钢琴谱。
少年拿过铁盒,在放下去之前,他问道:“再检查一下,还有什么想放的吗?”
少女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从手腕上取下一条彩色编织手链,上面有一颗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这个也放进去吧!你上次送我的生日礼物。”
少年愣了一下,“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所以才要放进去啊。”少女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盛满了星星,“等我们长大了打开的时候,就能想起你现在对我有多好了。”
少年心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接过手链,小心地放进盒子里。
盒子被郑重其事的埋在了那棵梧桐树下。
春日的午后,两人发自内心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当时的他们怎么会想到,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长大后就成了奢望。
苏恒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屋里。
院子变得空荡。
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不知怎的,毫无预警的她面前轰然倒下,面前的房子也消失不见了。
苏恒看着突然变得空旷的场地,心里一阵难过,少年和少女长大后再回来,大概是找不到他们的约定了。
“不要……”她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顾沅甫抬手给她擦去了眼角的泪,心脏也异常痛,“你那么伤心,到底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