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心里想着,嘴上也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舅妈?”
“你哥跟我…”林问夏脸颊微红,十分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求婚了。”
顾灿闻言,柳眉皱起,又一颗鲜嫩的小白菜被大尾巴狼骗走了。
她不禁撇了撇嘴,心里直犯嘀咕。
男人,多讨人厌的家伙。
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她,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女孩,成天跟一群混小子凑在一起,疯跑着长大的,看他们都极其不顺眼。
尤其是孟怀,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哄得云映团团转。现在倒好,云晖这个笑面虎又盯上了林问夏。
都够讨厌的。
“咚咚咚。”
顾灿叹了口气,按住正要起身的林问夏,“你们俩聊吧,我去开门。”
门开的一瞬,春风裹胁着花香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沾着水珠的野花,视线缓缓上移,孟怀见来人是顾灿,嘴角的笑意僵硬了许多。
顾灿翻了个白眼,将门口让了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个男人,逆光而立,莹白肌肤尤为晃眼,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的小臂上青色的血管蜿蜒着。
顾灿心想,这血管…扎针肯定很好扎。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角似是有几分撩人。
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紧跟着孟怀的步伐进了屋。
在她身侧经过时,顾灿下意识闭上了眼,闻到了一股冷冽的春天气息,十分清新。
如果能和这样的人相处,一定十分舒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顾灿,猛地甩了甩头,她怎么能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孟怀捧着花,直奔卧室。
见林问夏也在,脚步才慢了下来。
“给你的。”孟怀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起伏,但耳尖红红的。
云映有些错愕,“你特地回来,就为了送我花嘛?”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接过花感觉又有些不对,低头一看。
那花的中间,再次夹着一根…人参。
孟怀眼神平淡,但云映发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得意,“喜欢么?”
林问夏和顾灿都在,云映也不好说什么,干巴巴地笑了笑,“喜欢,我可太喜欢了,我现在就把花插上,再把人参收起来。”
林问夏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顾灿则再次翻了个白眼。
孟怀深邃的眸子闪了闪,“我去吧,鹤回过来了。”
云映愣了下,然后将脸抬了起来:“嗯?这时候过来了?”
倒不是不能来,只是自打他们结婚后,江鹤回便十分守礼地减少了往来,刻意保持着距离。
“来看孩子们么?”
孟怀应了声,“让他来跟你说吧。”
他摸了摸云映毛茸茸的头顶,转身出去把江鹤回请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将林问夏和顾灿也隔绝在了外面。
顾灿挑了挑眉,“那个男孩是谁?”
孟怀找了个瓶子装上水,将花插了进去,才头也不抬地回她的话。
“江鹤回。”
顾灿:“…”
没了?
这回答跟没回答也没区别啊。
屋内,江鹤回笑着看向云映,视线又落在床上的孩子们身上,她如今…也成了母亲,云晖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看样子他们过得都很幸福。
他也该去了断前尘往事了。
“鹤回哥,不是来看孩子们的嘛?快来呀,现在我的孩子们都张开啦,不那么像猴子了,貌似还挺能拿得出手的。”
江鹤回笑笑,走过去坐在床边。
“嗯,像你,都很好看。”
云映察觉到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憋着不说,她也不能主动问出口。
“我要走了。”
云映猛地抬头看向他,“走?工作调动吗?要去哪里?”
“调去军警联合任务组。”他眼底闪烁着一丝决然。
云映皱了皱眉。
江鹤回神色如常,“我不想瞒你,找到刘长君的行踪了。”
房间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孩子们酣睡的呼吸声和云映胸膛里那颗跳动着的心。
她都要忘记了,那个害死了大哥的恶魔。
“此人,阴险狡诈,逃脱过程中杀害一名警察残忍分尸,并将残肢送到了当地公安局。”
他语气和目光都平静得有些可怕,云映感到了一丝心惊。
窗外,新绿的枝桠挟着春风的暖意。
“云映,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
“我很想见一见你,别哭。”
“我希望我印象里的你永远都是那个笑得开心的小姑娘。”
-
他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云映压抑的抽泣声。
孟怀沉默着进了屋,宽厚的手掌轻轻环住云映的腰肢,将她颤抖着的身体拢进怀里。
云映此时心里既慌乱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和心痛,她将额头抵在孟怀胸前。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可江鹤回始终笑着回应她。
这是命令和任务,不能推脱。
任何人的命都是命。
不该是这样惨烈的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
“映映,别哭…”孟怀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如果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的拇指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
云映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点了点头。
孟怀在她眉心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院门外,江鹤回正倚靠在树下等他,风拂过树梢。
两个男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谢谢你,孟怀。”江鹤回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
孟怀扫了他一眼,“只要你活着回来。”
江鹤回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窗口,将头垂了下去。
活着回来么,希望吧。
云映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门,外面两人默契地没有多问。
“厨房里有刚刚雁回煮的茶,你俩尝尝。”
她轻声说道,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却依旧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模样。
顾灿垂了垂眼,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好奇。
她似乎对那个温和的男人还挺感兴趣的。
云映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收拾好了情绪,“快尝尝,这虽然是特地给我熬的药膳茶,但对女孩子有好处的呢。”
顾灿盯着琥珀色的茶汤,突然开口:“江鹤回是…”
林问夏自然的接上话,“哦,就是雁回的哥哥。”
“等等!”云映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刚才说孩子们的舅妈,是怎么回事!”
她凑了过去,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老实交代!我哥是怎么求婚的。”
林问夏放下手中的茶盏,左眉微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耳尖泛起了绯色。
“就是,在卫生院给我跪下了…他说是没经验不知道求婚只跪一条腿就行。”
她的思绪随之再次飘到那个黄昏。
卫生院的茶色玻璃映着晚霞。
她刚走到诊室门口,云晖像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不等她说话,膝盖径直弯了下去。
不明所以的林问夏被吓了一跳,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干嘛!”
“林问夏同志。”
云晖的喉结滚动了下。
“你嫁给我吧,我这些年的工资都在我妈手里,如果你同意就都交给你。”
他像是汇报任务一般。
“我家里的条件你都清楚,家世清白且无不良嗜好,你嫁给我,不会有姑嫂、婆媳之间的矛盾,有着云映这层关系在,你会过得无比舒服,我敢保证!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躲着我是什么意思,但我今天就想告诉你,如果你同意,那我就打结婚报告,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申请调离绝不在这碍你的眼,行吗?”
晚风穿过走廊,安静得厉害。
“你就同意了?”顾灿抽动着唇角问道。
林问夏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顾灿额角跳动,闭了闭眼。
她该对自己的小妹妹们,再好一些。
这样就不会被男人如此拙劣的手法迷了心智!
云映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心里那一丝愧疚更甚。
如果她不贸然提起…
云映悠悠地叹了口气,她会日日夜夜祈祷江鹤回平安归来。
原以为这事情已经了结的,却不想又横生枝节。
大家都平安,才是她的心愿。
小姐妹三个正在屋子里聊着天,突然听到屋外张嫂子兴奋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云映刚一打开房门,便对上了准备敲门的张嫂子,她好奇地问:“嫂子,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春花!她过来啦,不过小战士没让人进来,在门口耍呢。”
最近大院里没什么热闹,张嫂子此刻也一副八卦兮兮的样子。
云映懵了下,没反应过来:“王春华?”
林问夏和顾灿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你咋还忘了呢,就是害你跟孟团长落水的那个、哎呀,朱营长家里的!”
云映眨了下眼睛,突然瞪大:“她?她没去劳改吗?她不是买了个孩子?”
“这个嫂子也说不太好,好像确定她是不知情的吧,这个我得再去打听打听。”
云映点了点头,看向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的二人,从桌子下面掏出一笸箩瓜子来。
“边吃边唠。”
“具体的嫂子也还不太清楚,就听见她在门口喊什么骗人呐之类的……等嫂子再去打听打听。”
说着,人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临出门还不忘喊道:“别出来啊!映妹子,外面风大,等嫂子回来!”
传回来的声音越来越小,三个人对视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连顾灿都不免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嘴角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下去。
这里……真的能让人感到很幸福。
没有钩心斗角,所有的家属都善良又好相处。
感觉真好,她都想留下来了。
张嫂子没去多久,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就回来了。
“弄明白了!弄明白了!”
云映适时的将茶杯递了过去,张嫂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才擦了擦嘴开始说话。
“哎呀,她搞破鞋了!还被人骗光了所有家当哩,连先头留下的两个儿子都养不起了,估计这回真要去劳改了。”
云映眼睛都惊得大了几分,但转念一想,那人素来自以为很聪明,不然也不会敢算计朱营长的婚事了。
王春花这件事,颇有点让人无语,这不是在朱营长这里吃了大亏又一直没得着好嘛。
回去消停了没多久,就跟镇上食品厂的一个工人搞在了一起。
那男人颇有手段,长相也不差,结婚多年还没有孩子,不知道从哪听说的王春花手里有钱,就先整上了一套美人计。
王春花想来是急于证明自己还有魅力?
被哄了几个月,就跟着人家了,家当不知不觉地就被哄了个干干净净。
等人家确定一分钱都哄不出来了,直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这年头,搞破鞋可是真的会被抓的。
谁敢真的闹大?
私下找人,又被狠揍了几顿,这才起了回来找朱营长复婚的念头。
想着,反正那个小男孩也被送走了,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错误,再说几句好听的哄一哄,床上搂一搂,不就行啦?
没想到,周旅压根就没让人进来。
而且,她骗了朱营长的婚事,朱营长恨得牙根都痒痒,哪里能轻易放过她,知道她不安分,特地找了人盯着她。
才将事情暴露了出来。
林问夏听完,不禁感慨了一句:“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但还挺有意思的。”
张嫂子走后,顾灿眨了眨眼。
“你们会觉得一个人不结婚丢人吗?”
云映思考了几秒,“为啥不结婚呢?”
“结婚没意思,而且年纪大了也遇不到合适的人。”
云映眨了眨眼,歪头想了想:“不管结不结婚,自己高兴就成呗,但是年纪大这件事我就十分不认同,男人能找比自己小的,女的就不行了?男人十八才是真的一枝花!”
闻言,林问夏也一脸兴奋:“就是啊!灿姐找个弟弟多香啊!看着都得劲儿,不比看一张老脸强么!”
门外。
孟怀和云晖难得的同时黑了脸。
“弟弟?”
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江鹤回那张温和的笑脸,沉默着,视线一扫便看见了大门被推开了一点缝隙。
顾灿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看向背对着门的两个小姑娘。
云映见她原本陷入沉思的面容突然绽放出一抹轻松的笑意,转了转眼睛。
再转了转眼睛……好像孟怀快回来了吧。
顾灿靠在沙发上:“映映跟问夏也喜欢弟弟?”
云映抿了抿唇,“其实还好,只要是我家孟团长哥哥弟弟都能接受。”
林问夏一向神经大条,完全没接收到信号:“此言差矣!如果把三十六岁的老公换成俩十八的,傻子才不要呢!”
刚刚脸色黑如锅底的男人,此时整个人都是春风得意的。
相反,云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十八的多好啊!”
顾灿笑了下,“看来……云团长要好好保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