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皇城,已临岁末,寒风吹得屋檐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空气却弥漫着一股热烈欢腾的气息。
皇城街头,自三日前便已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灯笼成排。
城墙之上悬挂着“庆岁除、迎新岁”金字红幅。
市井之间更是热闹非凡,街上人流如织,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糖人、花灯、香包、纸伞,各色年货铺陈整整一条街;
孩童穿着新衣,提着花灯追逐打闹,妇人们手提竹篮,挤在摊前讨价还价。
天色虽冷,却掩不住一城百姓的欢愉之情。
而这一切热闹的背后,则是大玄皇朝一年一度的“朝贺年会”将至。
更重要的是,今日——是大玄大皇子宁昭归来的日子。
这几日,宁凡虽未多显于外,实则一切年会事务皆已由其筹备妥当。
朝会布置、席次安排、文舞武艺、赏赐品选,事无巨细,皆一一
过目处置,连王恒都不禁暗叹其心性沉稳、谋略细密。
此刻,皇宫北门外,百官早已齐聚,身着朝服,肃然而立。
门前红毯铺地,仪仗林立,鼓声隆隆之间。
皇帝宁龙竟也亲自驾临,携着王后,在一众禁军护卫下肃然立于门下。
百官心中皆知,宁龙对几位皇子之中,最偏爱、最放心者,非宁昭莫属。
西关七年,不惧风雪、不惧战火,一手坐镇边疆。
令大秦不敢妄动半步,其战功、其稳重、其忠诚,皆为人所称道。
朝臣心中清楚,若论继承之位,眼下的大皇子宁昭,才是最理所当然之选。
不多时,只听得远处马蹄震动,大地微微颤动。
尘烟滚滚间,一队铁骑自北门外缓缓而来。
前军为百人先骑,披甲执枪,目光如刃,盔甲熠熠生辉,鲜血与风沙锤炼出一股肃杀之意。
中军为护卫,旗帜高举,金龙紫旌飘扬于风中,正是代表大玄西境的“云龙战旗”。
在这旌旗下,一位青年高坐战马之上,眉宇间透着风霜与刚毅。
战甲半旧却干净,银白披风随风猎猎,映得整个人英姿勃发。
他,便是大玄大皇子——宁昭。
百官见状,尽皆低头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大皇子凯旋——!”
城门内外,百姓聚集者众,见得这一幕也纷纷激动高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凯旋——!大皇子万岁——!”
宁凡此刻便立于百官队列之中,远望那高坐战马、神情威肃的大皇子,心中也微微动容。
虽多年未见,但宁昭风采不减,甚至更胜从前。
他淡然一笑,暗道:
“不愧是父皇最中意的皇子,威仪与人望俱佳。”
宁昭在距离城门十步之时翻身下马,快步走至皇帝宁龙面前,躬身跪地,拱手高呼:
“儿臣宁昭,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见状大笑,亲自上前将其搀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昭儿,这些年你辛苦了,辛苦了!”
宁昭闻言笑着说道:“回父皇,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宁龙闻言,也是满脸欣慰。
此时身后的中间女子,也就是皇后也款款而来,虽已至中年。
但是容貌丝毫不减,那股贵气更让人羡慕。
此人便是当今皇后,也是宁昭的亲生母亲。
她看着宁昭眼神中充满了喜悦,似又有些心疼,温柔说道:
“昭儿,在外面这些年怎么样,苦了你了。”
宁昭闻言也是露出一丝温柔,说道:“母后,儿臣不辛苦。”
众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是羡慕不已,这幅场景就好像普通人家的百姓一般。
充满了父母对儿女的思念与关心。
宁昭立于原地,目光一转,便见那人群中有一人颇为熟悉,目光沉静、神态从容,正是宁凡。
他眸中露出一丝温和之意,朝其点头微笑:
“六弟,这些年未见,你过得可好?”
宁凡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含笑回道:
“劳皇兄挂念,臣弟安好。”
“只是皇兄镇守西关,才是真正辛苦。”
宁昭哈哈一笑,又问:
“听说今年年会由你一手操办,我这次回来倒是有幸能看看六弟的手笔了。”
宁凡微笑颔首,只回了一句:
“皇兄看着便是。”
正说间,宁龙开口笑道:
“别在这城门口说话了,随朕一道入宫,再细叙别情。”
众臣皆应,浩浩荡荡回入皇城。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处——听雨阁。
与外界红火喧腾、人声鼎沸的热闹截然不同,此地幽静雅致,檐下清风拂动竹帘。
幽兰香气随风而入,屋中却气氛凝滞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听雨阁主楼三层的雅室中,两女对坐。案上茶盏未动。
香炉中的细烟袅袅升起,映得室中光影斑驳。
左首女子一身青衫,容貌绝色,眉间含霜,正是听雨阁的苏浅浅。
她目光凝视着对面之人,神色复杂。
而对面那位女子,年约四十出头,却风韵犹存,肌肤细腻,气质高贵,身着宫装。
佩玉叮当作响,眼角虽已有细纹,却愈显威严贵气。
她,正是苏浅浅的姑姑——大梁皇族中极具权势的女子,苏静姝。
“姑姑。”
苏浅浅率先开口,语气中压着克制,“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静姝缓缓放下茶盏,语气冷然:
“你应该很清楚。陛下已下过三次诏令,让你回国。”
“你屡次推诿,这次,是皇命——由我亲自带你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
“你可以继续拒绝,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苏浅浅闻言,原本清冷的脸色陡然一白,纤指下意识抓紧衣袖。
她沉默了数息,终是抬眸,语气里掩不住愤怒:
“凭什么你们可以决定我的人生?!”
“你们都知道大秦想要的是什么,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明白——可我不愿意。”
“你让我回去,是让我回去做一颗棋子?”
苏静姝目光微沉,淡然道:
“你太天真了。”
“你是大梁的人,你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自己的。”
苏浅浅闻言,神情忽然苦涩,却又瞬间被怒意掩盖。
她咬了咬牙,冷冷回道:“我不回去。”
“不管皇命如何,我都不回去。”
苏静姝眼神陡然一沉,正要发作,却忽而定定地望着苏浅浅的面庞,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与冷意:
“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浅浅闻言,瞳孔骤缩,脸色一变,张口欲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苏静姝见状,眉头轻轻挑起,冷笑一声。
“果然是这样。”
她缓缓起身,背手踱至窗前,望着窗外遥遥的皇宫灯火。
眼神复杂莫名,低声喃喃:“浅浅啊,你不该忘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屋内,一时间安静至极,只余风声拂动珠帘,发出微弱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