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之际,府门处却已悄然掀起一丝动静。
昨夜宁凡未归,留宿在了听雨阁。
今晨才踏着薄薄晨雾,悄然归来。
宁王府虽不如皇宫宏伟奢华,但府中青瓦黛墙,庭院错落,假山池鱼,俱是精心修筑。
早春的寒意尚未褪尽,枝头新绿初绽,薄霜凝于石阶之上。
阳光洒落,泛出一层微弱银光。
一路穿过垂花门,穿过青砖小道,转过回廊转角处,宁凡便看到了站在廊下的苏苏。
苏苏身着一袭深青色袍裙,外披狐裘,发间以玉簪轻挽,气质冷淡中自有一分温婉。
她手中端着一碗热粥,白瓷青花之中雾气升腾,袅袅如烟。
她早已等候多时。
见宁凡踏入院中,她却并未急着上前,只是淡淡一笑。
将那碗粥递了过去:“殿下昨日应是喝了不少酒,喝碗粥暖暖胃吧。”
宁凡接过粥,低头一嗅,是熟悉的桂花红枣粥,香气温润,入口柔滑。
他眼中一暖,微笑道:“苏苏,你倒越发像个管家了。”
苏苏却淡淡低声回道:“属下的本分,殿下笑话了。”
宁凡轻轻一叹,抬眸望着她,目光流转,突然语气一转,笑道: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有些不对劲?嗯?苏苏这是……吃醋了?”
苏苏闻言,耳根轻微一红,却仍强自镇定道:
“属下怎敢?属下怎么敢吃殿下的醋?”
说着,语气却微微冷了些许:
“只是殿下,日夜这般勾栏听曲,小心,可别把身子吃亏了。”
宁凡听她这番话,不禁失笑,放下粥碗,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语气带着些许温柔:“放心吧苏苏,昨夜去听雨阁,是因为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感谢浅浅送来的情报,她及时送来九公主被掳的消息,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其二……”
宁凡顿了顿,目光深沉,“是关于她身份的事情,毕竟她可能也快要离开了。”
苏苏闻言,眼中讶异一闪,但却也未再追问。
她早已明白,若殿下要说,自然会告诉她。
若不说,她便不问。
沉默片刻,她忽而想起什么,目光一凝:
“对了,殿下,今日一早丞相大人派人传信,说皇帝陛下让他来问您,五皇子该如何处置。”
宁凡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他在院中微微踱步,立于假山之旁,仰头望天。
那一轮冬阳微弱而不刺眼,晨光洒落于他身上,披着一层冷淡的光辉。
片刻后,他语气淡然道:“就让他去恭亲王那里吧。”
苏苏闻言,身子一震,眼中泛起一抹诧异。
她自然知晓,恭亲王府远在边地,并不显赫,却有着极大的隐秘价值。
而那位恭亲王,早已是宁凡暗中之人。
五皇子若真被封王派往恭亲王地界,看似赏赐,实则囚禁——
封王不得召,不得回京,虽王爵在身,实则半废。
更别说五皇子本身无兵无权,若离京,他哪怕想安稳度日都困难。
更何况既然到了宁凡的地盘上,宁林哪怕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又何谈容易。
毕竟宁凡可不是善男信女,宁林如此针对,他还能放任。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苏苏眼中闪过一丝敬服与惧意,她再次意识到——殿下的谋划,已远远超出众人预料。
而就在苏苏前脚离开王府传信之时,距离大玄皇城两百里外,一支浩荡军马正踏雪而来。
......
天边寒鸦归林,云幕低垂,阴风阵阵。
官道之上,马蹄铿锵,雪泥翻飞。
这一支队伍足有数百人之多,前军开路,后军护卫。
中军之中则是一辆布制车辇,由四马牵引,稳稳前行。
战马披甲,铠甲光寒,步伐齐整。
纵马而行者,皆是军中老将,纪律严明,双目如鹰,眉间煞气沉沉。
一看便知,非文臣武吏之流,而是真正历经百战沙场的精锐悍卒。
他们身上穿的,正是大玄的甲衣。
而车辇之中,一人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俊朗威武的面容。
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年不过三十,气势却远胜常人。
他正是——大皇子,宁昭!
在这年会之际,他也终于从边境归来。
归来的路途,他未曾进宫告知,也未与任何朝臣通气。
只是简单派人递了一封信给皇帝,便带着麾下亲军风雪兼程。
他并不喜欢这些年关前的排场,也不喜朝中那些藏着的刀光剑影。
可这一次,他必须回来。
因为他知道,这次年宴的布阵之中,关乎整个皇族未来。
特别是关于宁凡,没想到自己这个六弟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哪怕是自己,在离开之前也只觉得他不过是个纨绔罢了。
马车中,宁昭目光深沉,望着渐近的皇城方向,喃喃自语:
“宁凡,你究竟已布局几何?”
“而我……是归来赴宴,还是归来赴局?”
不过转眼间他还是目光坚定,眉目间带着一股自信:
“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我都将一一击破!”
马蹄声愈发清晰,刀光甲影之间,那一位身披战袍的皇子。
终于,在这一年岁末,踏雪归来——
带着一身血与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