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吵得连小孩子都睡不着了。”另一位老伯皱眉,“再这样下去,咱们得找个办法解决,不然影响大家生活。”
院子里的争吵声却丝毫没有减弱,贾张氏突然指着徐峰的鼻子,声音尖锐:“你这人,心肠比这院子里的破水桶还硬!这点小事都能惹成这样,你就是找事儿!”
徐峰被这句话激得脸色发红,心跳加速,脑子里闪过许多情绪:愤怒、不甘,还有一丝复杂的愧疚。他知道两人之间早已积累了太多矛盾,一点小火花都能引爆这场火山。
“找事儿?我告诉你,贾张氏,我可没空陪你瞎折腾,但你别以为你是大爷,谁都得忍着你!”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却依旧充满了威胁。
这时,隔壁家的老王拄着拐杖,终于走出了门口,声音沙哑而坚定:“两位,别在这儿吵了,别把别人的日子都搅和乱了。事情有事儿,坐下来好好说,动不动就吵,谁受得了?”
贾张氏盯着老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倔强,但很快又被怒火吞没,“这水桶是他家的,我要还回去,他还跟我吵,谁知道他背地里又做了什么鬼?”
徐峰见状,心里涌起一阵复杂情绪。他知道这场争吵已经不单纯是水桶的问题,而是多年积怨的爆发,是彼此的不满和敌意的聚集。
贾张氏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进屋。
徐峰抬头望了望天色,心里想着:“或许,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那天早晨,他在单位挨了上头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明明厂里那批零件丢失和他没半点关系,偏偏让人抓了个“典型”。一通训话下来,他耳朵里嗡嗡直响,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却无处发泄。中午顶着烈日回到四合院,看见院子里老贾家的孙子还在门口撒尿,一边撒一边还嚷嚷着什么“徐叔叔又挨训啦”,顿时气得血往头顶冲。他大步回屋,把布包往床上一摔,却又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心里压着一块石头,闷得喘不上气来。他不甘心,不服气,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院子里蝉鸣聒噪,晌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烤着地面,空气里漂浮着热浪。小孩子们早已躲进屋里,只有几只灰扑扑的麻雀在檐下的瓦缝里跳来跳去。栅栏那边传来一阵干裂的咳嗽声,是贾张氏的声音,嘶哑而高亢,带着几分刻薄的意味。她又在骂人了,说哪家小媳妇偷懒没扫院子,说院子里的树该修枝了,说徐峰不懂礼数,这年头的人越来越没家教……一句句像针一样扎进徐峰耳朵里。他紧紧抿着嘴唇,眉头拧成一个结,忍着,忍着,可那股子委屈和憋屈,像是被猛地点燃的火药桶,呼地一下炸开了。
“操他娘的栅栏!”他低低骂了一句,眼神里闪着几分狠意。抬手把自行车扶起来,脚一蹬,整个人骑上去,双脚拼命踩着脚蹬,车子飞快地朝院门冲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只觉得胸口那股子憋闷终于有了出口,眼前却只剩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贾张氏门前那道栅栏。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木头的脆裂声,栅栏应声而断。碎裂的木片飞溅开来,有几根还带着尖刺,狠狠扎进地里。徐峰猛地一个趔趄,连人带车一起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皮破了,渗出一缕鲜血,疼得钻心,可他反倒咧开嘴笑了出来。那一瞬间,他心里那口憋着的火,全都化成了畅快淋漓的痛快。
他撑着地爬起来,把自行车竖好,轮胎还在慢慢转着,发出“吱吱”的声音。栅栏已经彻底毁了,几根立柱东倒西歪,横档断成了三截,散落一地。灰尘被撞得扬起,阳光透过灰雾洒下来,把一切映得有些朦胧。胡同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连蝉鸣都停了。院子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有人惊讶,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干脆笑出了声。
可还没等院里的人说什么,那一声如同撕裂布帛般的尖叫响了起来。贾张氏像条疯了的老母狼一样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涨得通红,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又尖又狠:“徐峰!你个没爹没娘养的东西!你敢撞老娘的栅栏?老娘跟你拼了!”她手里还拎着一根擀面杖,抡起来就往徐峰这边挥。阳光下,那擀面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道沉重的威胁。
徐峰却没动,他就那么站在那儿,脸上的笑意已经消退,神情冷漠又坚定。风吹动他的衣襟,把他胸口那滩血晕染开来,和布料混成一团深色。他看着贾张氏,眉头一挑,眼神凌厉得像一把刀子,声音却不大:“撞坏了就撞坏了,谁让我不痛快?”他一边说,一边扶起自行车,抬脚踢掉缠在链条上的几根木刺,铁链摩擦出尖锐的金属声。
贾张氏听见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后更气得脸色发青,嘴里骂得更狠了,唾沫星子飞溅。她的声音像是沾了锯末的砂纸,在空气里刮得刺耳。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劝:“得了得了,别闹了,都是一个院的。”有人窃笑:“撞得好!早看这破栅栏碍眼。”也有人低声说:“徐峰怕是忍不住了……这下可闯祸喽。”
可徐峰只是低头擦了擦手上的灰,又抬头望了望四周。阳光里弥漫着浮尘,他觉得有点热,有点累,但那口闷气终于出了。他骑上自行车,双脚一蹬,铁皮铃铛发出“叮铃”一声,清脆又刺耳。他慢悠悠地踩着车子,在人群里穿过去,留下一道拉长的影子和一地断裂的栅栏。
风吹动胡同深处的树叶,沙沙作响。他心里却慢慢冷下来,冷得像一滩深水。院子里还在吵嚷,贾张氏的骂声、孩子们的哭声、大人们的劝声交织成一片喧嚣。他仿佛全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自行车轮胎滚动的声音。每转一圈,都像是碾过自己心里某个角落里陈年的委屈,把它一点一点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