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强行拖慢的诡异感只持续了一瞬。
谢归宴的金瞳捕捉到那道足以撕裂空间的银紫色裂刃在女儿散发的柔和光晕中凝滞、迟滞,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这千钧一发的停滞,给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放弃了与谢玄法器的正面角力,鬼王印蓝光急转,力量如同潮水般回缩、凝聚于指尖一点!没有丝毫犹豫,他对着那道被迟滞的裂刃侧方,凌空狠狠一划!
“断!”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轮回镜切割法则之力的三色光刃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银紫色裂刃最薄弱的中段!
嗤啦——!
如同裂帛,又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开的刺耳尖鸣!那道被女儿力量迟滞的致命裂刃,被谢归宴这凝聚了全部力量与法则理解的绝杀一击,硬生生从中斩断!前半段在虚空中扭曲、崩解,化作点点银紫光屑消散;后半段则如同被斩断的毒蛇尾巴,带着惯性狠狠撞在温见素仓促凝聚的日魂护罩上!
轰!
金光护罩剧烈震荡,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虽未完全破碎,但恐怖的冲击力透过护罩狠狠砸在温见素后背!
“噗!” 温见素如遭重锤,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怀中女儿的小脸上!她抱着孩子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飞,整个人失控地向着光径之外、那翻滚着毁灭电蛇的虚空乱流倒飞出去!
“素儿!” 谢归宴目眦欲裂,心胆俱裂的嘶吼响彻虚空!他完全不顾身后因法器攻击被破而气息瞬间萎靡、吐血的谢玄,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流光,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扑向坠落的妻女!
就在温见素半只脚已经悬空,即将坠入那万劫不复深渊的刹那,一只强有力、带着冰冷触感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臂!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都狠狠撞在光径边缘无形的空间壁垒上,发出一声闷响。
谢归宴的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虬龙般暴起,硬生生将温见素和女儿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他单膝跪在光径边缘,将妻女紧紧护在怀中,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如擂鼓。
温见素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血迹刺目,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仍下意识地、死死地护着怀中的襁褓。襁褓中,女儿的小脸沾着母亲温热的血,那双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被刚才的巨变吓懵了,竟一时忘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嘴角的血迹。
然而,这劫后余生的庆幸连一息都未能持续!
“嗬…嗬…” 谢玄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他强行压制着刚才法器力量反噬带来的重创,枯槁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和扭曲的得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的,不是被谢归宴救下的温见素母女,而是——温见素腰间那个在刚才剧烈撞击中滑落出来、此刻正悬挂在光径边缘、摇摇欲坠的骨制小盒!
星尘砂!
“是…我的了!” 谢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低吼。他根本不顾自身重伤,枯瘦的手掌对着虚空猛地一抓!一股无形的、带着空间牵引之力的波动瞬间笼罩了那个骨盒!
“不!” 温见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不顾后背钻心的剧痛,伸手就要去抓!但重伤之下,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唰!
那盛放着珍贵星尘砂的骨盒,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脱离了温见素的指尖,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稳稳落入了谢玄那布满皱纹、此刻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中!
“哈哈…哈哈哈!” 谢玄紧紧攥住骨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妙空间与调和之力,发出了刺耳而疯狂的大笑。他贪婪的目光扫过被谢归宴护在怀中的婴儿,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骨盒,眼中闪烁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核心…钥匙…都齐了…齐了!” 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似乎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截布满裂痕、引动虚空之力的黑色水晶法器猛地插向骨盒!法器尖端的银紫色光芒与骨盒上闪烁的星光瞬间交融,爆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空间涟漪!
“阻止他!他要强行开启通道!” 谢归宴厉喝,强压下看到妻子重伤的滔天怒火与心痛,轮回镜之力再次爆发,一道三色光矛带着洞穿一切的意志,撕裂虚空,直刺谢玄!
然而,迟了!
谢玄手中的黑色水晶法器与星尘砂骨盒融合的瞬间,一股远超之前的、狂暴无比的空间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银紫色的电蛇狂舞,瞬间撕裂了他周围的光径!一个不稳定的、边缘闪烁着毁灭光芒的空间旋涡在他脚下骤然形成!
谢归宴那足以洞穿山岳的光矛,撞入这爆发的空间风暴中,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荡起几圈涟漪便被狂暴的空间乱流绞碎、吞噬!
“幽冥…属于我!轮回…终将…” 谢玄的身影被狂暴的银紫色光芒吞没,他最后那充满野望和疯狂的嘶吼也被空间风暴的尖啸淹没。下一刻,旋涡猛地向内坍缩,带着谢玄和他手中融合了法器的星尘砂骨盒,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依旧闪烁着不祥电光的、缓缓弥合的空间破洞,以及一片狼藉、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光径。
死寂。
虚空回廊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那空间破洞弥合时发出的微弱“滋滋”声,以及温见素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咳嗽声。
谢归宴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僵在原地,金瞳死死盯着谢玄消失的地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大长老的背叛、圣物的被夺、妻子为保护女儿而遭受的重创…这一切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归…宴…” 温见素虚弱的声音将他从暴怒的边缘拉了回来。
谢归宴猛地转身,单膝跪在妻子身边。温见素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有新的血沫溢出,后背被裂刃余波击中的地方,衣衫破碎,露出下面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与淤紫,更深处似乎有银紫色的细小电芒在皮肤下游走闪烁,散发着湮灭的气息。
“孩子…” 温见素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怀中的女儿,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谢归宴这才将目光投向女儿。小家伙似乎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小嘴一瘪,“哇”地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但这哭声并非仅仅因为恐惧——她眉心那枚三色印记正在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着!时而光芒刺目如同小太阳,时而又黯淡得几乎熄灭!印记周围的空间都开始产生肉眼可见的细微扭曲,仿佛她体内那庞大而不稳定的轮回镜之力,正在因星尘砂的缺失和刚才的剧烈刺激而彻底失控暴走!
“星尘砂…被夺走…她…她快控制不住了…” 温见素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绝望的哭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
谢归宴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用自身的轮回镜之力去安抚女儿暴走的能量。然而,他的力量刚一靠近婴儿,那狂乱闪烁的三色印记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力,一股混乱的能量脉冲狠狠撞在谢归宴的手掌上!
“唔!” 谢归宴闷哼一声,手臂被震得发麻,指尖甚至被灼伤!女儿的力量在失控状态下,变得极其狂暴且极具攻击性,连他这个父亲都无法靠近安抚!
他看着哭得撕心裂肺、身体因能量冲击而微微抽搐的女儿,又看着重伤咳血、眼中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妻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滔天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虚空回廊死寂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孤立无援的三人紧紧包围。
圣物被夺,女儿濒临失控,妻子重伤垂危,前路断绝,后有追兵(观星者)的阴影始终如芒在背…
真正的绝境!
谢归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女儿暴走的能量范围,将温见素连同孩子一起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金瞳深处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有我在。星尘砂…我会夺回来!女儿…一定会没事!你的伤…” 他低头看向温见素后背那依旧闪烁着湮灭电芒的伤口,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丝深埋的恐惧,“…也一定会治好!”
他撕下自己内衬相对干净的衣料,动作尽可能轻柔地覆盖在温见素后背那可怕的伤口上,暂时隔绝那不断侵蚀的虚空湮灭气息。当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伤口边缘时,一股冰冷、带着强烈分解意志的诡异力量瞬间沿着指尖侵入!饶是以他融合了轮回镜之力的强横体魄,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微弱的麻痹感!
这绝不是普通的空间撕裂伤!谢玄最后那件法器引动的,是带着“湮灭”属性的虚空之力!这种力量如同附骨之蛆,会持续不断地侵蚀生机,极难祛除!
一丝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的阴影,悄然爬上了这位幽冥鬼王的心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怀中生命气息正在被这诡异伤口缓慢吞噬的妻子,以及在她臂弯里因力量失控而痛苦啼哭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