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年正月十七,文渊阁的地龙烧得滚烫,解缙的狼毫笔尖却结着冰碴。案头堆着从全国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古籍,最顶上那册《云梦秦简》的竹片间渗出黑血——这是三日前锦衣卫从湘西古墓启出的陪葬品,掘墓的十二名力士已全部暴毙。
道衍和尚的念珠声在门外忽远忽近:“解学士,陛下要的《永乐大典》总目,今夜子时前需呈递。”
解缙咬破食指,在宣纸上勾出第七个朱砂圈。那些被各地官府强征来的典籍,凡带圈者,抄录后原本必焚毁——这是他与幽冥当铺签的第二十九桩契约。
玄武湖底的暗室内,青铜柜台上堆着焦黑的《齐民要术》残卷。当铺掌柜的指甲划过泛黄的纸页,夏代龙玺在烛火下映出诡谲的纹路:“今日典当物?”
“宋刻本《武经总要》,明初孤本《耕织图说》,敦煌藏经洞《毗沙门天王经》……”解缙的官服袖口还在滴水,腋下夹着一卷裹尸布包裹的帛书,“共八千四百七十二册,换《大典》总目编成。”
掌柜突然按住那卷帛书。布匹散开,露出里面浸泡在尸油中的《青囊书》真迹——华佗亲笔所着,传说被曹操焚毁的医典。
“外加这个。”解缙的瞳孔映着柜台烛火,“换陛下永不察觉焚书之事。”
武英殿活字坊内,铜臭味混着血腥气。匠人王恭把“朕”字模塞进字盘时,指腹突然被铅水灼穿——那字模竟长出细齿啃咬皮肉!
“活字成精了!”
惨叫惊动整座作坊。八千枚字模在木盘上跳动,组成谶语:“靖难血未干,永乐纸先红。”赶来的锦衣卫乱刀砍碎字盘,却发现每个碎屑都渗着朱砂,如凝固的血珠。
道衍拾起带血的“棣”字模,背面刻着甲骨文——正是幽冥当铺的契约印记。他抬眼望向文渊阁飞檐,那里悬着七盏引魂灯,照得琉璃瓦泛起青芒。
二月廿三惊蛰夜,金陵城南焚书场。
五千捆典籍在雨中闷烧,书页蜷曲成灰蝶模样。老儒生姚广孝突然夺过火把,将《孟子》残本按进泥水:“解缙!你可知烧的是华夏脊梁?”
火堆里突然传出婴啼。一本焦黑的《列女传》炸开,窜出三尺高的青面童子,齿间咬着半截《孙子兵法》。锦衣卫的弩箭贯穿童子眉心时,它竟用血在灰烬上写出:“文脉断,白虹现。”
解缙袖中的当票突然发烫。他想起三日前那笔交易——八千册典籍换来的不是平安,而是《大典》总目最后一页的甲骨文附录:“凡录此书者,永世不得轮回。”
五月初八,奉天殿。
朱棣抚摸着《永乐大典》样书,龙袍袖口的金线突然崩断。他眯眼细看,紫檀封面的雕龙眼中嵌着两粒人牙——那是从《山海经》插图上抠下的西王母侍者画像。
“爱卿辛苦了。”帝王指尖划过总目上的“幽冥”类目,“只是这第七千八百卷《阴符录》,为何用西夏文书写?”
解缙的官靴渗出血水。他的脚趾已化作木雕——昨日抄录《鲁班书》禁章时,墨汁里混进了当铺的契约血。
永乐五年十一月十四,三千箱《大典》正本送入玄武湖密道。
解缙提着最后一箱跳入地宫时,青铜柜台上叠着二十九张当票。掌柜的影子在长明灯下扭曲:“契约完成,该收利息了。”
八千册焚毁的典籍从地缝涌出,纸页化作锁链缠住解缙。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永乐大典》正本被嵌进永陵地宫的顶壁,每一册封面都睁开猩红的眼睛。
【幽冥档案·卷五·第三十九契】
当票编号: 永乐癸未·麟字玖贰
典当物: 历代禁书原本八千四百七十二册(含《青囊书》尸油本)
所求: 《永乐大典》总目编纂完成
代价: 解缙永镇地宫为守书傀;正本吸纳文魂化作妖目
星应: 奎宿裂,主文脉断绝
违约罚则: 活字食人,典籍化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