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仓被带到现场后,看着那散发着恶臭的民宅,眉头紧皱,捂着鼻子直往后退。
李闻溪上前询问他关于这处房产和死者的情况。
梁满仓努力回忆着,说道:“大人,这房子是几年前别人抵债给我的,原本也不值几个钱,小民便一直空着没管,连守门的下人也不曾派。”
前几年天灾人祸那么多,他收来的债款里,这处破屋是最不起眼的,自然没放在心上,此时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很无辜。
“小民也不知道啥时候有人住进去了啊,要不是官爷上门,小民还从不曾来过此地。”他连忙解释,生怕官老爷不信。
李闻溪又问道:“那近期可有其他人来询问过这房子的情况?”梁满仓摇摇头,“没有吧,小民没听下仆提及。”
尸源找不到,调查工作很难推进,林泳思让人回淮安,接毕蒙来给女尸画像,必须得查明尸源才行。
迟逢胜一直候在外面,见林泳思从案发现场出来,这才连忙迎上前去见礼:“下官参见知府大人。”
“迟大人,你怎会在此处?”林泳思似笑非笑地说。
“知府大人光临清河,下官自当安排妥当,大人,请。”
林泳思站着没动:“我的意思是,你治下连发四条命案,你连个现场都不敢进,到底为何?”
迟逢胜没什么背景,老得牙都快掉光了还恋栈权势,不愿告老还乡,是个老官油子了,就连中山王也听过他的大名,对他有几分不喜。
林泳思是个能吏,天然地不会喜欢像他这样的官,因此敲打起来,十分不给他面子,哪怕面前的老者年纪大的能做他祖父。
“下官最近身子有恙,腿脚不便,怕进了现场,再打扰大人公干。”
“既然如此,迟大人还是回家养老,写了辞呈来吧。”林泳思一甩袖子就想走。
无奈迟逢胜人老能成精,脸皮厚比城墙,几句话而已,不痛不痒,还能笑嘻嘻地请林泳思去赴接风宴,就像没听出他语气中的鄙夷一般:“大人,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清河,下官必是要尽地主之谊的,请大人赏光。”
林泳思也是没脾气,碰上油盐不进的,能怎么办?
“正是战时,就连王爷他老人家都为了前方战事粮草之事,削减府中开支支援前线,却没想到,他治下官员,却大张旗鼓饮宴?迟大人,你俸禄很高?”
“大人误会了,只是家中小宴,老夫虽不才,儿子倒也争气,家里原有的小生意打理得当,不算大富大贵,但吃穿还是不愁的。”
“大人放心,下官设的乃是家宴,绝不会铺张浪费。”
......
最终,林泳思带着李闻溪,进了迟家,外院的凉亭里,一桌摆好的大席,并清河县能叫得上号的官员,以及迟府的男丁,八人的小桌,坐了两桌子。
迟府还真人丁兴旺,李闻溪瞥了眼坐在下首的迟家子孙,看岁数,连重孙子都有弱冠之龄,迟逢胜四世同堂,好不热闹。
席间,酒过三巡,迟逢胜借着几分酒意,又开始说起些场面话,无非是夸赞林泳思年轻有为,淮安有他坐镇,是百姓之福之类。
林泳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等着他的下文,这狐狸总不能是单纯地想拍他的马屁,总要有些图谋才是。
李闻溪坐在一旁,偶尔端着杯水与人应酬,心中对林泳思涌起几分感激。
她是在场身份第三高的人,其余人官职没她大,倒也不怕被人灌酒,但林泳思在看到她面前摆的酒水后,还是皱了皱眉,然后出声说公务大身,不宜饮酒,所有人乖乖换了茶水来。
跟一帮不熟的人吃饭像上刑,哪有心情喝酒,林泳思此举正合她意,她对上林泳思看过来的视线,才后知后觉,他是为了照顾她。
嘿嘿,被顶头上司识破身份的好处这不就来了嘛。
“林大人,下官听说,淮安府现在还缺一位知事......”迟逢胜把自己能想到的夸人的话都说了一遍,这才进入了正题。
“我这重孙儿,是个好学的,经史子集,读过的书不计其数,是个可堪用的,奈何上次王爷开恩科,没有童生试,这才是个没有功名的白身。”
“大人不若现场考校一二,如若大人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还请大人栽培,迟家上下,感激不尽。”
这是场面话,大体的意思就是给我们家小辈谋个位置,我们认出钱。
卖官鬻爵,自古有之,不算新鲜事,李闻溪第一次听说时还觉得惊奇,现在她也是做了一年官的老油条了,见怪不怪。
“学生迟万里,见过林大人。”
还别说,迟逢胜这老白菜帮子长得不咋的,他这重孙儿倒是个很不错的后生,虽眉眼间并没多惊艳,但往那一站,自有股贵公子的气度,确实像腹有读书气自华的样子。
林泳思摇了摇头,迟逢胜脸色难看了些,他都把话说这份上了,自己可是连银票都准备好了,就这么被撅了面子。
官场上,一向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林泳思是怎么回事?几个月前办了个县令还不够,连自己府里的推官都没放过。
听说他们俩可都已经死了,家属连尸身都没能要回来,已经匆匆离了淮安,回原籍去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底下的属官没有不嘀咕的。
都说林泳思不按常理出牌,迟逢胜今天算是见识了。
“非是本官不给迟大人面子,而是知事一职,已经有人选了,就在昨天,才刚来府署报道,想必迟大人的消息滞后了些,还未知晓。”
迟逢胜一脸诧异,怎么听林泳思这意思,知事一职的人选,有点不合他意啊?
他脸上很快又挂上了笑容:“是下官消息闭塞了,既如此,也是我这重孙儿没福气,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
林泳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淡淡:“迟大人客气了,时间不早,咱们便散了吧。”
迟逢胜忙不迭应和,又说了些场面话,席间众人也纷纷起身告辞,曲终人散,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