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食铺开业第一天,生意出乎意料地火爆。
饭馆上上下下,算上李有福在内,一共五个人,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都要抢时间找缝隙。
直到夜色渐沉,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大家才总算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沈玉楼扶着李有福坐下,先倒了杯茶水递上,然后再乖巧地给人捶肩捏背。
因为位置偏僻的原因,沈玉楼其实没指望第一天开业生意能有多好。
在她预想中,今天只要能保住房租和工钱开支,就已经算是赚到了。
毕竟这个时代信息流通不发达,不像上一世,新店开业,还可以买流推广。
在这里,只能靠街头上的乞儿到处传唱做宣传。
她不知道那些乞儿最终能招揽来多少客人。
但她心里面隐约有个估算。
结果不曾想,师父他老人家竟然来了。
要知道,今日,师父原本是要出城去接一个远道而来的友人的。
消息传开后,那些早就馋福来酒楼的饭菜,但却被高昂的菜价拦在门外的食客们,纷纷哄拥而至。
这就是导致客流量一下子剧增。
要不是福来酒楼那边紧急送来一批食材,她今天备下的食材都不够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福来酒楼今天怎么会额外备下那么多食材?
沈玉楼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狐疑。
李有福眯起眼睛,一边惬意地享受着小徒弟的孝心,一边笑道:“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为师今天要送你一份开业大礼……怎么样,对师父送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吧?”
“……”沈玉楼茫然了一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道,“喜欢!太喜欢了!谢谢师父!”
有间食铺饭馆虽然是他们师徒二人一起开的。
但从一开始,师父就说过,想放手让她一个人经营,不打算插手小饭馆这边的生意。
算是一种对她的磨炼。
结果师父却来了,还当众宣布有间食铺是他们师徒二人一起经营的。
要知道,“李大厨”这个名号,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这就是他们的小饭馆开业第一天,就生意火爆的主要原因。
“那倒不至于,你的厨艺好也是一方面,我能把客人吸引过来只是第一步,能不能用美味留住客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李有福摇摇头,对小徒弟的话不太赞同。
他今日其实没怎么下厨,都是沈玉楼一个人在灶台上面忙碌。
而他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去各桌客人那里搜集食客们的意见。
结果便是,几乎所有食客都对端上桌的菜赞不绝口。
“做吃食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味道。味道做得好,那么大家吃过一次后,就会口口相传,无形中就等于是在帮助咱们做宣传,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将来就不愁没客上门。”
“丫头,你记住了,不管将来这饭馆的生意如何,哪怕一天只有一个客人,咱也不能做那种偷工减料,或者是用不新鲜的食材糊弄客人的事情;若是生意好,更是得时时警醒自己,切不可骄傲忘形。”
“我们做厨子的,应该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我们手里的每一道菜。”
“……”
李有福不知道小徒弟有过独立经营饭馆的经营,担心她年纪小,把持不住本心,便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顺道再耳提面命小徒弟一番。
马车停在小饭馆门前时,他才起身道:“今天都累坏了,收拾收拾,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记得明天多备一些食材。”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生意只会比今天更好。
就是卖不完也不怕。
街头上那么多乞儿呢,做一锅出来送给这些孩子们吃,也算是一种行善积德。
沈玉楼也想到了这点。
是以,她亲自下厨,给饭馆里的员工们做宵夜吃。
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干活,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是?
锅里面还有些鸡汤。
青菜萝卜等食材也还剩了些,虽然都是些改刀时切下来的边角料,但也能吃。
反正是自己人吃,可以不用那么追求卖相。
大致扫了眼厨房里的食材后,沈玉楼心里面有了谱。
她探头出去看了眼外面。
夜色静谧,凉风习习。
月光静静地铺洒在河面上。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河草清香。
这样好的月色,不利用起来,实在可惜了。
“小六,你去点几盏灯笼,挂在河岸边那棵大柳树上面,尽量把周围照得亮堂一些。
小六是饭馆里的跑堂伙计,从福来酒楼那边调过来的,今年十五岁,是个机灵的小少年。
本来他不太愿意过来这边做活。
毕竟福来酒楼是大酒楼,而有间食铺只是间小饭馆,还开在这样偏僻的街道上,前景实在堪忧。
结果不曾想,小饭馆开业第一天,生意就火爆得不行。
而且,他今天还得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
足足有八百八十文呢,都快抵得上他半个月的工钱了。
因此,仅仅一天时间,小六子就心态大变,决定死心塌地待在小饭馆这边干。
掌柜小娘子的厨艺好,人也好。
跟着这样的东家干,他心里面踏实。
听沈玉楼让他去外面挂灯笼,他连句原因都没问,便麻溜地拎了几个灯笼跑出去挂上。
河岸那边的空地上很快便亮堂起来。
厨房做事的田婶子,还有赵宝珠,小钱氏,三人将小炉子搬到大树下,小铁锅坐上去,然后又开始往外搬桌椅板凳,拿碗碟和筷子,再将一盘盘切好的菜蔬和肉片端出来。
厨房里面则是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辛香味。
沈玉楼用勺子舀起一勺红亮亮的油汤闻了闻,对这锅自制的火锅底汤十分满意。
没错,她今天给大家准备的夜宵,是火锅。
吹着凉风,赏着月色,耳边听着河水流动的哗哗声,然后再配上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可他们惬意了,住在附近的居民却是遭殃了。
被热气彻底激发出来的辛香味,霸道又浓郁,乘着夜风恣意撒欢,再穿过门窗,净往人鼻子里面钻。
躺着床上都准备熄灯睡觉的人躺不住了,爬起来用力翕动着鼻子。
结果是越闻越饿,越闻越饿……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有人在做饭吃?”
“嘶!好香的味道!”
“大半夜的,还在吃,吃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把门窗关严实一点……这不是存心让人睡不着嘛,是人干的事么,太过分了!”
沈玉楼可不知道自己这一桌火锅,招惹得周围邻居肚子里面馋虫“咕咕”叫。
她见赵宝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一直往一个方向张望,便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远远地,就看见了县学的院墙。
沈玉楼略一沉思,心下了然。
下半年就要出嫁的待嫁新娘,想叫上未婚夫一起吃顿饭,理解。
但她看破不说破,状似无意地说了句:“我听说县学就在咱们前面不远处,也不知道这个点,县学宵禁了没……”
不等她说完,赵宝珠便飞快地接话道:“没有没有!县学是亥时宵禁,现在才刚过戌时没多久呢……我瞧过沙漏了!”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沈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