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宜来接机,最后却是黎晚安开车送她回家。
“对不起晚安,还给你添麻烦。”裴相宜觉得过意不去,但她得知盛邵钦要订婚的消息后,神思混乱,手脚酥软,出于安全考虑,的确不适合再开车。
“没事。”黎晚安见她还是心神不定的样子,问她:“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你回去吧。”
裴相宜知道黎晚安出差回来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去看她奶奶,她不想耽误黎晚安的时间。况且黎晚安留下来陪她也没有什么用,她心里的关,终究得靠她自己去过。
“行,那你别胡思乱想,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懂吗?”
“嗯。”
“真懂?那你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对了,想不通的时候就不停地默念这句话。”黎晚安一脸洒脱,“要是还想不通,直接去酒吧点男模!费用我报销!”
裴相宜那么伤心,也成功被黎晚安逗笑了。
只是,这点笑意没撑到黎晚安的车从视野里消失就散了。
裴相宜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自从她搬家后,盛邵钦只来过她的出租屋一次,可就这一次,她的小空间里就好像占满了盛邵钦的影子。
裴相宜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那天盛邵钦郑重向她承诺“再给他一周”的场景。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可思维再发散的远一些,就是他跪在佛前起誓,说他的心始终如一。
到底是从哪一句开始作假的?
难道佛前的誓言,也不过只是他满嘴跑火车?
心绪汹涌。
那种理智上知道自己该放下了,但情绪却像潮水一样反复淹没她的无力感侵蚀着裴相宜。
身体里似乎有两个她在拉扯着她。
枯坐片刻后,裴相宜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她要去酒吧!
当然,她不是去点男模,她只是想喝酒而已。
小区对面是商业街,早前冯琪琪就和她推荐过,说这条街上有个叫“金夜”的酒吧,环境好,服务好,价格好,是难得的“三好”酒吧。
裴相宜现在多少有点知名度,为了尽量不产生负面影响,她特地戴了宽帽檐的渔夫帽和口罩,进门就和服务员说要开个包厢。
服务员见她装扮古怪,多看了她一眼:“女士,您是一个人吗?”
“嗯。”
“好的,请跟我来。”
服务员带她去了二楼。
包厢很大,但因为没有窗户还是显得有些闷。
裴相宜摘了口罩开始点酒,服务员频频看她。
“怎么了?”裴相宜疑心是不是自己被认出来了。
“哦,没事,就是觉得您一个人点这么多酒,会不会有点多了?”
“我喝的完。”
“好,那您稍等,我马上给您上酒。”
服务员出去了,裴相宜点的酒很快被端上来。
她其实很少借酒浇愁,年前分手的时候,即使心里再难过,也没有想过要大醉一场,可今天,她压抑到急需找个出口,而酒精是她能想到的最快速的解脱方式。
第一杯,舌尖发苦。
第二杯,肩膀慢慢松下来。
第三杯,心跳开始变轻。
……
不知道第几杯的时候,现实的声音渐远,世界边缘微微模糊,尖锐的情绪被磨毛了边,一场主动的沉沦就此拉开帷幕,她终于不必再做那个紧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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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洲自从接管陆氏之后,几乎每天都有应酬。
之前滴酒不沾、翱翔天际的人,如今却只能站在岸边,清醒地看着自己沉入酒海。
他站在走廊的窗边,点起一根烟,望着天际的月亮。
“你知道三号包厢的客人是谁吗?”
“谁?”
“裴相宜,前段时间因为影子舞爆火的那个网红,她一个人在包间里点了很多酒,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这样喝,我刚给她送果盘,感觉她快醉了。”
楼道里传来女人窃窃的私语声。
陆西洲听到“裴相宜”这三个字,手自动摁灭了烟头。
她一个人在喝酒?
毫不犹豫,陆西洲走向了三号包厢。
三号包厢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带着醉意的声音:“谁啊?”
“陆西洲。”
包厢里忽然没了声响。
陆西洲不再拘泥于礼节,直接推门而入。
裴相宜坐在沙发里,低着头,因为她戴着很大的帽子,陆西洲看不清她的脸。
“相宜。”他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裴相宜还是不出声。
陆西洲蹲下来,试图与她平视对话,可蹲下来的刹那,却发现她满脸泪痕。
他的心被紧紧揪住:“出什么事了?”
裴相宜抬头,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眼泪,她的眼眸格外晶亮:“出什么事了你不知道吗?”
她觉得陆西洲就是明知故问。
想当初,盛家和乔家要恢复联姻的消息就是陆西洲最先告诉她的,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他都知道,盛邵钦和乔静昀明天就要订婚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西洲是真不知道,因为盛邵钦根本没有给他派订婚宴的请帖。
先前盛家和乔家要恢复联姻这件事情,他也是听乔氏内部的高管说漏嘴才知道的。
“他要订婚了。”裴相宜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是泄了力,再次垂下头去。
“邵钦?你是说邵钦要订婚了?”陆西洲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对,他要订婚了,他要订婚了……”裴相宜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你说的对,我和你之间存在的问题,我和他之间一样存在,我明知故犯,我今天的痛,都是咎由自取,是我活该……我活该……”
她簌簌落泪,好像清醒着,又好像醉得很深。
陆西洲手足无措。
他从来没有见裴相宜哭得这么伤心过。
裴相宜自小进入陆家,她一直有种远超于同龄小孩的成熟和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太会哭。
陆西洲唯一见裴相宜哭,是她得知母亲肖芸芝不会再教她跳舞后,那事关她的梦想,她很伤心,但也只是掉了几滴泪就开始想别的办法学跳舞。
这样理智从容冷静的人,现在竟然为盛邵钦哭成这样?
她爱盛邵钦爱得这样深了吗?
陆西洲不禁想,她和自己分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哭过?
“好了,不哭了。”陆西洲抽了两张纸巾,温柔替她擦去眼泪,“也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