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形势,正如王殊所言,越来越乱了。
秦国的颓势,让众多野心家看到了自立的可能。
焦头烂额的苻坚,终于为他的宽仁付出了代价,和历史上一样,他在一场失败之后,失去了对关中的掌控。
不管是匈奴人、羌人还是鲜卑人,他们对苻坚的统治并不服气,同为五胡,凭什么坐在皇位上的是氐人。
秦国的分崩离析,给了王凝之更多的时间整顿内部。
桓冲交出兖州隐退后,王凝之下一个收回的,是地处西南的益州。
他下旨召老臣毛穆之回洛阳,加光禄大夫、散骑常侍,以其子毛球为冠军将军,都督益州诸军事,益州刺史一职,则由魏郡申氏的申绍接替。
申绍是燕国旧臣,当年他提出的改革方略没有被慕容暐采纳,后为王凝之所得,这些年一直在中枢效力。
王凝之继续进行军政分离,益州刺史成为了边州里的第一个单车刺史。
一朝天子一朝臣,毛穆之对此并无异议,他在益州之战中配合过王凝之,也算是半个旧部。
地方上的调整波澜不惊,大周眼下最令人瞩目的事,是太子王殊的大婚。
王凝之没有选择和世家或武将联姻,而是为儿子挑了车胤的女儿。
谢道韫将车家姑娘召入宫中见过,表示了满意。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这年九月。
前面提过,因为中国换了主人,周边的一些小国都会遣使参加。
有的是向大周表示臣服,希望得到庇护,比如新罗和百济;
有的想打探下大周的虚实,看看边境冲突如何处理,比如林邑;
有的则是想朝贡,得到天朝的赏赐,比如倭国。
为此,王凝之特意召王徽之入宫,让他临时担任鸿胪卿,负责外邦使者的接待。
但王徽之并不乐意,他正忙着为他的艺术学院拉拢人才,招收学生,对和蛮夷打交道毫无兴趣。
“我干不了,那帮人粗鄙不堪,我和他们聊不到一起。”
“不许挑肥拣瘦,”王凝之喝道:“你的事我可都全力支持了,眼下礼部正抓紧筹办君同的大婚,实在是忙不过来,我这才找你搭把手。”
王徽之叹了口气,“阿兄知道我的,那些繁文缛节我实在是做不来,万一言行失当,有损朝廷颜面,那可就不好了。”
王凝之敲敲身前的几案,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说道:“谁让你做那些了,礼仪上的事,自有下面的人安排,你要做的,就是向他们展示天朝上国的风采。”
王徽之愣了下,疑惑道:“怎么展示,琴棋书画,那些蛮夷能看懂什么?”
“看不懂不要紧,让他们心生仰慕就够了,”王凝之笑道:“你大可以拿出你平日里的做派来,这次我不说你。”
王徽之一听乐了,“就这么简单?那我可以试试,直接将他们带到书院去就行,保准让他们长长见识。”
“可以,”王凝之应允道:“你将这次的事办好,我给你的书院多加几个博士的名额。”
博士是领朝廷俸禄的,对于不想入仕的名士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
王徽之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鸿胪寺。”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王凝之见他要走,忙喊住他,补充道:“朝廷的事,你本来也不了解,我就不担心你泄密了,只有一条,外邦使者如果是索要官位和物资之类,你一概不许答应,上报给我就行。”
中国周边的这些小国,大多以得到天朝的册封为荣,不管是爵位还是赏赐,那都是和天朝结好的凭证,可以让他们称霸一方的。
王徽之点点头,“明白了,就是我只给他们开开眼,什么具体的都不答应。”
“你理解得很对,”王凝之大笑,“就是这个意思,实际的东西你不和他们谈,虚头巴脑的你随意。”
王徽之对这个差事很满意,欣欣然去了。
王殊一直在边上听着,这时才说道:“五叔父素来不拘小节,万一失礼,岂不是让外邦使者看了笑话。”
“无妨,”王凝之解释道:“场面上的事,鸿胪寺的人都会安排好的,我让你叔父做的,是展示我们的文化,让外邦使者看到差距,心生向往。”
王殊又问道:“只靠这个,会不会不够?比如林邑,他们和交州摩擦不断,估计不是来瞻仰中原文化的。”
王凝之点点头,“当然不能只靠这个,武力也需要展示,我会让沈世坚准备一次阅兵,到时候你也去露个脸。”
王殊称是,他在这方面比王凝之强,起码弓马娴熟,做做样子完全不是问题。
安排好这件事后,王凝之将一封扬州的书信递给王殊。
“你舅父刚遣人送来的,吴处墨已经去了会稽,看样子他们相处得并不愉快。”
王殊快速看完信,“吴御史为人太正,不满阿耶的拖延,更不满舅父的敷衍,所以憋着一肚子气,想要找出扬州的问题。”
“是啊,”王凝之叹道:“所以朝廷需要这样的人,但又不能都是这样的人。”
王殊看出信中的问题,问道:“舅父专门提到派军保护的事,莫非他觉得会有人铤而走险?”
王凝之点头道:“不错,我已经给了他们时间,若是还有哪家心存侥幸,被吴处墨查出来,那就不是简单地交出土地和人口了,所以你舅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他对世家的每一次打压,都有按捺不住的家族跳出来,尤其这次还是在江东的地界,区区一个吴隐之,是不足以让他们忌惮的。
王殊犹豫了下,“那舅父为何不直接出动军队,而是只让刘将军派出一小队人马保护吴御史?”
一队才五十人,简直不够看的。
王凝之闻言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王殊懂了,若是出动大军,那就不会有人跳出来了,可他还是担心道:“如此一来,那吴御史岂不是会有危险?”
“所以我刚才才说,吴处墨和你舅父相处得并不愉快,”王凝之叹道:“你舅父只做到这一步,然后写信告诉我,就是让我来做决定。”
要不要让吴隐之冒点风险,将这件事再闹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