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堂叔说起过你。”
“他说你看得懂世间的忠义二字该怎么写,是个好苗子。”
沐良峇终于转过头,那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孟养之事,算是我沐家的错。”
“你能让我堂叔清理门户,我在此代表父王向你表达感谢与歉意。”
“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沐家,这也是父王给的承诺。”
徐子宁微愣,一时竟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似乎很善于观察的沐良峇提醒道:“孟养军中卫指挥使。”
噢!徐子宁想起来了,就是78章那个被抓住了还敢挑衅放狠话的大撒杯啊!
沐家也真是的,识人不明,让这么个虫豸败坏沐家的名声那么久,若不是刚好被他撞上了,还不知道能让这厮继续为祸多长时间呢!
“不过是件小事,让世子费心了。”
心里吐槽,但面上谦虚,徐子宁姿态还是摆得很正的。
可沐良峇似乎不这么想。
“事关我沐家拼命打出来的声誉,这可不是小事。”
“我觉得你配得上沐家一个承诺,徐驸马。”
他看着徐子宁,那双眼睛还是木木的,但似乎带上了一丝严肃。
称呼徐驸马和徐将军,可不是一个意味。
虽然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形成的,这位世子爷好像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与其说是木木的,倒不如说像块石头。
这算是半步面瘫吗?
徐子宁没好意思问,不过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得有表情的。
“那就多谢世子了。”
他笑着应承下来,有一个封疆大吏的承诺在手,怎么想都是血赚啊!
把私事情聊完了,两人便自动进入工作状态。
沐良峇先走向临近的座位,他的侍从或者说亲卫也聚集过来。
这些人穿着暗色劲装,腰挎佩刀,衣衫夹层肯定还藏着枪。
先前大多躲在角落或阴影处,徐子宁居然都没发现有这么些人。
看着全都是军中猛卒,想来沐家当年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是有底蕴在的。
“旧港如何?”
叫来酒楼的侍者上了茶和点心之后,徐子宁才笑道:“下官久在京中,当初随圣驾出巡也因战事而不得不暂停,未能亲自去到贵地,还是有些遗憾的。”
“现在有幸得见世子,就想听听您亲口所述的旧港实情。”
坐在对面的沐良峇完全不喝茶,坐姿僵硬得像一尊雕塑,看着就难受。
“不如何。”
他一字一句地说:“如今战事再起,那些山林中的夷虏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镇守府各个重要的物资运输节点,遭受攻击的频率上升了三成。”
“伤亡率更是提高了五成,父王不得不下令撤销大部分陆上运输线,走海运。”
“但在海上也时常遭受袭击,它们会伪装成货船游弋在关键航道上埋伏。”
“而我们在战斗中缴获的武器显示,夷虏子很可能得到了泰西的资助。”
“我出发前的一场战斗中,它们甚至都用上了大口径榴弹炮。”
“为此父王下令调集兵马开始搜索清洗,但效果依然不佳。”
沐良峇坐得僵硬,说话也像是机器,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徐子宁感觉他像是在坐老虎凳,不然为啥能表现得那么“痛苦”啊!
但他好像不以为然,或者说早就习惯了这种折磨自己的坐姿?
这无法用什么严苛的军规来解释,而只能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天啊!那位忠义郡王到底是怎么训儿子的!这都快把人训成板砖了!
徐子宁甚至有点同情他了......
“呼,听上去很糟啊。”
“我很好奇你们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维持局面的?”
是真的很好奇。
因为在徐子宁的印象中,类似的占领模式是注定失败且亏本的。
主要例子就是原版二次赛季期间,被八爷、四爷围在城市和炮楼里的巴嘎们。
若不是因为在兔家的投入追不上损耗,它们也不会那么快去咬阿米和泰西人。
但很神奇的是,大明在旧港貌似并不算失败,更不算亏本?
反正徐子宁看过大明的收支情况,记得旧港各项指标都是利润大于亏损,这在总体泛红的收支数据上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所以他很好奇,大明搁那边到底是咋做的才能不亏呢?
“很简单。”
沐良峇像是摁到了播放键似的开说:“父王带领我们将大部分产能区要塞化、堡垒化,那些夷虏只能袭击运输线路,以及偏远的或者不算重要的低级产能区。”
“虽然确实造成了连续且长期的小损失,但对于总体收益的伤害几乎没有。”
“事实上,那些夷虏造成最大的麻烦就是粮食。”
“它们会在收获季袭击产粮和储粮区,带走大量粮食甚至污染田地。”
“虽然镇守府驻军几乎不靠当地产粮,但那些还算恭顺的土着却需要。”
“这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父王时常需要用军粮来平复土着的怨气。”
他木着脸一字一句说着,让徐子宁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好家伙!要塞化?堡垒化?
搁一堆雨林密布的岛上造要塞和堡垒,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不!真亏你们能做到啊!
什么土木王·帝拳!什么泰拉禁卫!
锤佬的dNA动了属于是。
你那个父王还是别姓沐了,改姓多恩算了!
然后你就是多恩长子——西急急急急斯蒙德!西剑仙是吧?
怪不得这么木呢,都被黄老汉洗成祂的首位冠军了,能不木吗?!
徐子宁感觉有些诡异,搁这儿能吃到帝拳代餐,那会不会对面也有个拧巴王皮老板啊!
这可得小心了。
因为按照锤宇宙第N定律:哪怕帝拳守卫的是一坨奥利给,钢铁勇士也要打进去尝尝咸淡!
然后?然后在废墟上重建一座要塞!必须比帝拳造的更坚固!
这就是内外皆钢口牙!
吐槽到无发可说的徐子宁,已经接受了沐良峇风格。
毕竟是帝拳代餐,理解一下吧。
“那个,我有个问题。”
他思索了一下,犹豫道:“为什么那些夷虏子抢了土着的粮食,反而要你们安抚?”
“土着和夷虏子是同类吧?它们抢自己人的粮食,那这些年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总不能全靠泰西人接济吧!”
这些问题仿佛把沐良峇问住了,徐子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变化。
也许是犹豫?也许是纠结?
反正都是也许,因为有变化不代表你能看出来。
“实话说,我也不明白。”
沐良峇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哪怕时常被自己人抢,但依然有不少土着会在私底下接济那些山林里面的夷虏子,似乎它们恨我们尤胜过抢走自家粮食的自己人。”
“哪怕在粮食被抢走后,保证它们不会饿死的也是我们。”
“很多兄弟都说要刹尽这些不沐王化的夷虏。”
“但父王不许,他说也许我们一开始就做错了。”
“现在的麻烦只是在一点点弥补过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