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 章:旧臣投诚(至元二十六年?和林中书省)
和林的风雪在巳时稍歇,前中书省左丞张文谦之子张枢立于中书省阶下,青布棉袍沾满雪迹,怀中密信被体温焐得温热。他的随从捧着紫檀木匣,匣锁为黄铜制,刻 “张氏藏书”—— 这是至元初年张文谦在大都任职时的旧物,如今却要盛放揭发乃马真后的密信。“家父临终前嘱‘遇明主可献此信’,” 张枢对传召的吏员道,声音因连日赶路略带沙哑,“乃马真后乱政时,” 我隐居漠北,“今闻忽里台定监国制,” 特冒雪来投。
吏员引张枢至二堂等候,炭火盆的热气融化他靴底的冰碴。他环顾四周,中书省的陈设与大都旧制相似:案头的青瓷笔洗、墙上的《农桑辑要》拓片,甚至吏员的袍服制式都未改变,只是少了当年父亲与同僚议事的喧闹。“萧大人即刻便到,” 吏员奉上热茶,茶盏是粗瓷的,与他记忆中大都的官窑瓷器天差地别 —— 这提醒着他,和林的简朴背后是权力更迭的风雨。
萧虎在二堂接过紫檀木匣,匣锁的铜匙由张枢亲自开启,匙柄刻 “枢” 字小印,与张文谦的《张文谦文集》扉页印章一致。密信写在西域贡绢上,质地轻薄却坚韧,用波斯墨书写,字迹歪斜 —— 显然非专业文书所书。信首称 “伊尔汗陛下亲启”,内容提及 “愿助乃马真后复位,” 许以 “漠北铁矿贸易特权”,落款钤波斯文印章,印文模糊难辨。
萧虎用放大镜细看绢帛纹路,贡绢的织造密度为 “经七十纬六十”,与至元二十五年西域贡品的规制吻合,但墨色偏淡:“波斯墨遇水不褪,” 他滴清水于信末,墨字果然晕染,“这是中原松烟墨仿造的,” 真正的波斯墨含胶量更高。张枢补充:“此信是家父从乃马真后旧部处截获,” 一直藏于地窖,“绢帛边缘的霉斑可证年代,” 绝非近期伪造。
耶律铸带着西域学者拉施特赶来,拉施特精通波斯文印章辨识,他将密信印章与和林符牌库的伊尔汗国国书印拓片比对:“伊尔汗的国书印应为‘狼首缠绶带纹’,” 而密信印章是 “太阳纹”,“且波斯文‘国书’二字的字母顺序颠倒,” 明显是外行仿造。他用测印仪检测印章的含硫量,数值仅一分五厘,远低于伊尔汗真印的二分二厘标准。
萧虎取来哈桑商队带来的伊尔汗贸易文书,两相对照:真印的边框有细微锯齿纹,密信印章则是光滑边框;真印的波斯文字母间距均匀,密信则疏密不一。“伪造者见过波斯印章,” 拉施特用毛笔圈出破绽,“却不知细节规制,” 就像乃马真后伪造虎符时,“只仿其形,未得其神。” 验印过程被详细记入《伪印案录》,附拓片对比图,以备日后查考。
张枢在偏厅讲述原委,他的羊皮袄上还带着漠北的寒气:“家父临终前嘱咐‘元室正统在忽必烈’,” 乃马真后乱政时,“张氏一族闭门谢客,” 既不附逆也不公开反对。去年冬,乃马真后旧部威逼利诱,“许以中书省右丞之位,” 要张家参与 “废立阴谋”,家父才冒险截获此信,“嘱我待时机献与萧大人。”
萧虎注意到张枢的手指关节有薄茧:“你在漠北务农?” 张枢苦笑:“家父罢官后,” 举家迁往克鲁伦河垦荒,“种青稞、养牛羊,” 体会过牧民疾苦,“更知稳定的可贵。” 耶律铸查阅《官员档案》,张文谦在宪宗朝确因反对 “敛财苛政” 被贬,“张氏父子素有清名,” 他对萧虎低语,“此次献信应是真心归附。”
虎卫营千户那拉珠尔对张枢的归附持保留态度,他在萧虎耳边进言:“张枢或许是乃马真后派来的细作,” 献伪信是为 “骗取信任,” 内应外合。萧虎却另有考量:“张氏在汉人官员中声望高,” 若真心归附,“可安抚汉地士大夫,” 即便有诈,“此信已暴露乃马真后的野心,” 也有利用价值。
他对张枢提出考验:“需你亲自前往上都,” 协助核查乃马真后旧部的通信记录,“若能查实伪信来源,” 便奏请忽必烈恢复张家官职。张枢毫不犹豫应承:“愿以家族声誉担保,” 他的目光坚定,“家父一生忠元,” 我岂能让先人名节蒙尘。萧虎暗中派虎卫营监视张枢动向,同时命人核查其在漠北的活动轨迹 —— 这是政治归附中的必要防范。
张枢提供关键线索:截获密信的乃马真后旧部名叫 “阿合马”,曾是乃马真后的文书吏。虎卫营立即突袭阿合马的居所,在炕洞暗格中搜出更多仿造工具:半截波斯墨锭、刻坏的印章坯、未写完的伪信草稿。草稿上的汉字批注 “波斯文按图画仿”,证实伪造者确为汉人,且不懂波斯文。
阿合马在审讯中供认:“是帖木儿千户指使伪造,” 意图 “嫁祸伊尔汗,” 破坏元朝与西域的同盟,“若萧虎轻信密信,” 必会对伊尔汗动武,乃马真后便可趁机复辟。供词用蒙汉双语记录,阿合马的指印按在关键段落,与他的户籍册指印比对一致。伪信案的脉络逐渐清晰,矛头直指上都的乃马真后旧部。
王恽在汉人官员中宣扬张枢献信之举:“张文谦公当年辅世祖定天下,” 其子今日献伪信破奸谋,“张氏父子皆忠良,” 这对动摇乃马真后阵营的汉人官员起到关键作用。数名曾依附乃马真后的汉人路府官主动自首,交出收受的贿赂清单,清单用汉文与蒙古文对照,“愿戴罪立功,” 协助追查伪信网络。
萧虎将张文谦的《农桑辑要》批注本赠予张枢:“你父的农本思想,” 正是稳定漠北的关键,“待粮道通畅后,” 可在漠北推广农耕,“这比献信更有大功。” 张枢捧着父亲遗着,书页间的批注墨迹已淡,却承载着家族的政治遗产 —— 这种以家族声望撬动政治格局的策略,是元代权力博弈的常用手段。
蒙古千户帖木儿(非叛党)对张枢的归附仍有疑虑:“汉人反复无常,” 恐日后再叛。萧虎却用伪信案反驳:“蒙古旧部中亦有阿合马之流,” 族群不能决定忠诚,“需以行事论是非。” 拉施特也支持:“伊尔汗与元朝的同盟,” 不应因一封伪信动摇,“就像这印章验真,” 需看实质而非表象。
三族官员最终达成共识:按《大扎撒》“叛者严惩,归者优待” 处置,张枢按 “献伪证立功” 记功,阿合马与帖木儿千户(另案处理)按 “伪造文书罪” 论斩。决议用三语刻碑立于中书省,碑铭 “忠奸不论族,是非凭实证”,成为处理归附官员的制度准则。
萧虎将伪信案的卷宗呈送忽必烈,附《处置奏议》:“建议借此事遣使伊尔汗,” 说明伪信原委,“赠送漠北铁矿作为信任信物,” 深化同盟关系。同时奏请 “重赏张枢,” 擢升为漠北劝农使,“既彰显朝廷优待旧臣,” 又能利用其家族声望推动农耕 —— 这是一箭双雕的权谋。
耶律铸对萧虎的 “借势而为” 深表赞同,却提醒:“需防乃马真后再施诡计,” 建议加强文书防伪,“所有西域通信需经三族官员联审。” 萧虎采纳建议,命人在所有涉外文书上加盖 “三语验记”,由蒙古、汉、波斯官员分别签字,形成更严密的制衡机制。
张枢献信辨伪的消息传遍和林,汉人官员看到 “忠而被贬者终得昭雪”,蒙古千户认识到 “伪造文书难逃法网”,西域商队则因 “元朝明辨真伪” 更添信任。乃马真后旧部的士气大挫,三名蒙古千户暗中联络萧虎,愿 “戴罪立功” 提供乃马真后私藏真印的线索 —— 伪信案的破获,成为权力天平向萧虎倾斜的关键砝码。
和林的暮色中,中书省的烛火与符牌库的微光交织,《伪印案录》的卷宗被封存于金匮,与张枢的献信一起,成为 “制度战胜阴谋” 的见证。萧虎望着窗外的风雪,知道旧臣归心不仅是个人选择,更是对 “虎臣监国” 制度的认可,就像漠北的春天终将到来,权力秩序的重建正通过一件件具体的事件悄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