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晌午,陆逊蹲在山坡松树下数着炊烟。七道、十二道、二十三道……蜀军连营的灶火从山脚绵延到江边,像条盘踞在长江鳞片上的蜈蚣。他的指甲在松树皮上掐出第三十七道月牙印时,身后突然传来铁甲摩擦声。
\"大都督好兴致。\"老将韩当把兜鍪重重往地上一摔,铁片磕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我等随破虏将军讨黄巾时,您还在娘胎里打转呢!\"周泰一脚踹翻烧水的铜釜,滚水浇在火堆上腾起白烟,呛得几个亲兵直咳嗽。
陆逊慢条斯理地掸去衣摆上的松针,指尖在剑鞘上轻轻叩着节拍。忽然寒光乍现,帅旗流苏齐刷刷断成两截。西北风卷着断须掠过众将面门,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火油味。\"诸君请看——\"他剑尖挑起半截流苏,布条在风中抖得笔直,\"四十座空营的火油,够不够烧出个赤壁第二?\"
帐内烛火猛地一晃。朱然掀帘进来时,正撞见陆逊用朱砂笔在《火攻篇》上画圈。羊皮地图铺了满地,墨迹未干的\"连营\"二字洇透了蜀军大营的位置。\"各营备茅草三千斤。\"陆逊头也不抬,朱砂笔在\"东南\"二字上重重一点,\"要晒得能搓出火星子。\"
\"报——\"突然帐帘被狂风掀起,传令兵举着箭书扑倒在地。朱然捡起沾满尘土的竹筒,突然瞪大眼睛:\"这箭簇……是糜芳那厮的暗记!\"陆逊接过箭书的手稳得像握了二十年的剑柄,可展开帛布的刹那,指节还是泛了白。
帐外战马突然嘶鸣起来。陆逊抓起令箭的手悬在半空,帐帘被风吹得噼啪作响,案上《火攻篇》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谦逊,克己……\"他低声念着扉页题字,突然将令箭甩向帐外,\"今日东南风起,正是天助东吴!\"那动作像极了卡牌翻转的瞬间,牌面上\"连营\"二字在烛火中明灭。
江面突然暗了下来。蜀军前营的了望塔上,两个小卒正就着腌菜啃胡饼。\"这鬼天气……\"年长的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望见乌云压着江面滚来,\"刚才还毒日头……\"话没说完就噎在喉头——对岸突然腾起上百点火光,顺着东南风眨眼就扑到眼前。
火蛇窜上桅杆时,陆逊的白袍下摆已经溅满血点。他站在楼船顶层,看着火船撞进蜀军连环阵。有个蜀军小校抱着燃烧的桅杆栽进江里,激起的水花带着焦糊味扑到他脸上。\"大都督!\"朱然举着盾牌冲上来,\"流箭!\"陆逊却伸手接住一支擦过耳际的火箭,火苗在他掌心窜起又熄灭,在卡牌效果里这叫\"看破\"。
江面漂满焦黑的浮尸,浪头拍过来时,那些尸体像翻牌的武将牌起起伏伏。陆逊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看见火光中有个白发老将策马冲来,马蹄踏着浪花如履平地。\"关云长……\"他下意识去摸佩剑,却摸到腰间\"谦逊\"标记在发烫。再定睛看时,哪有什么白马青袍,只有艘燃烧的战船缓缓沉没。
\"报——刘备往马鞍山逃了!\"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陆逊低头看着江水里的倒影,白袍已经染成赤色,倒像极了那张觉醒后的\"炎焰\"皮肤。他摘下沉甸甸的头盔,江水突然掀起巨浪,头盔里积的雨水混着血水流出来,在甲板上汇成\"火计\"的纹路。
突然西北方传来闷雷。陆逊浑身一震,怀里的《火攻篇》掉在甲板上,被血水浸透的\"风助火势\"四个字晕染开来。他望着江岸密林间腾起的黑烟,那里本该是埋伏着东吴精锐。\"等等……\"他抓住朱然胳膊的手青筋暴起,\"西北风要转!快鸣金!\"
已经迟了。火借风势突然转向,烧红的铁索崩断时带着凄厉的啸叫。陆逊眼睁睁看着自家战船被铁索拽着撞向礁石,船头雕刻的虎头在火光中狰狞如鬼面。\"此非万全之策……\"他踉跄着扶住桅杆,指尖在焦木上抠出血痕,\"惟惧有失……\"这句呢喃后来被做进卡牌,触发时会有火星从\"谦逊\"标记里飘散。
江面突然炸开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时,陆逊仰头看见乌云裂开道缝隙,阳光像张金色的锦缎铺在江面上。他伸手去接雨滴,水珠穿过指缝时泛起七彩光晕,像极了卡牌发动时的特效光。\"大都督!\"韩当满脸烟灰冲过来,\"还追不追?\"陆逊望着刘备遁逃的方向,突然笑出声:\"让他跑,跑得越远……\"雨水冲开他额前碎发,露出那道淡红的旧疤,\"火烧连营的标记,可是持续伤害。\"
雨幕中,四十座空营的焦土上,有嫩绿的新芽钻出灰烬。陆逊蹲下身摸了摸草叶,突然想起出征前张昭那声冷笑:\"年轻人总爱赌概率。\"他把草叶夹进《火攻篇》,封皮上的\"谦逊\"二字在雨水中愈发鲜艳。江风卷着焦糊味掠过耳畔,他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说:\"牌局还长,陆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