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辰一脸疑惑地看着温若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医生进门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还一直盯着自己。
于是他决定先开口：“你好呀，请问你就是这几天看护我的医生吗？”
还挺有礼貌的。
温若安思绪回笼，轻声道：“对，我姓温，在你出院之前，白天都由我来负责你的治疗，有事你直接叫我或者按铃都可以。”
“好哦！”季星辰扬起笑脸，“我住了那么多次医院，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好看的医生呢，看得我心情都好了！”
温若安面颊微红，轻咳一声：“你也很可爱。”
季星辰扭头拽了下床边的凳子，笑着招呼道：“过来坐呀。”
温若安缓步走过去坐下，轻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病房里？你家里人呢？”
“我爸爸有急事，要去外地出差几天。”季星辰说，“家里的阿姨会照顾我的，她回去取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温若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中午吃药了没有？”
“吃了。”季星辰乖巧地冲他笑笑，“温医生你放心，我住院很有经验的，每天几点抽血，几点开始吃药打针，吃多少，打几瓶，我都很清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温若安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下。
作为一个医学生，他自然知道先天性心脏病意味着什么，轻者或许可以在小的时候通过手术根治，重者就算手术也无法达到痊愈的程度，平日里除了需要吃药控制以外，生活也处处都要小心，甚至时常会出现各种不适感，病痛如影随形。
从季星辰的病历来看，他明显属于后者。
明明小脸儿惨白，却始终带着笑容，听话又懂事，也不知是真的习惯了，还是已经被折磨到麻木了。
温若安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江乐允，每次痛到发抖还要笑着跟他们说自己没事，然后默默地吃下止痛药，等着药效发挥，再一声不吭地挺过去。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会惹人心疼吗？
温若安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禁开始怀疑如此乖巧的孩子真的会是三哥那个死爹的儿子吗？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搞错了？
“温医生。”季星辰突然道，“你今年多大呀？我感觉你好像比那些医生都要小哎。”
温若安嗯了一声：“我16岁，目前还只是个实习医生。”
“那你一定很厉害吧？”季星辰歪头看着他，“还没成年就能在医院工作，肯定不是一般人呀！”
“……不算很厉害，只是学知识比别人快一点而已。”温若安柔声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地看护好你的，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你只管跟我说。”
“好的。”
季星辰乖乖地应着，随即顿了顿，半晌又试探性地问道：“温医生，你……现在不忙吧？”
“嗯，不忙。”温若安说，“怎么了？”
“那你可以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吗？”季星辰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还很温柔，我想跟你聊会天。”
“行，没问题。”温若安答应道，“你想聊什么？”
季星辰一下子没了声音，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托着下巴，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的白墙，不知在思考什么。
就在温若安怀疑他是不是睁眼睡着了的时候，季星辰终于开口了。
“温医生，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温若安说，“我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
“这么多！”季星辰满脸诧异，“那你们感情好吗？”
“好呀，特别好。”温若安毫不犹豫地道。
看着他脸上幸福的笑容，季星辰不由得回想起了从前，语气难掩失落地喃喃道：“好羡慕你们呀……”
“其实我以前也有一个哥哥的。”
闻言，温若安竟莫名地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道：“那现在呢？你哥哥他……去哪里了？”
“他不在了。”季星辰垂眸，声音又弱了几分，“三年前，爸爸突然告诉我，哥哥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时我哭了好久，谁劝都没用的那种，就是一直在哭，很想哥哥，特别特别想。”
三年前……
那不就是沈泽川挨个把他们捡回家的时候吗？
温若安越想越奇怪，追问道：“那你没问问你爸爸是什么样的意外吗？或者……你有没有见过你哥哥的尸体？”
“爸爸说是意外车祸，哥哥被撞的面目全非，已经认不出来了。”季星辰呢喃道，“加上那时候我哭的太厉害，住院了几天，后来就只看见了哥哥的墓碑。”
“对了，我还有哥哥以前的照片呢，我先给你看哦，我哥哥可帅了……”
季星辰说着，转身伸手就去拿床头上的手机。
等待他找照片的这几十秒，温若安如坐针毡，心脏砰砰直跳，简直比几十年还难熬。
“找到了！”季星辰兴奋地递给他看，“这个就是，温医生你看，我哥哥是不是很帅气？”
温若安看了一眼，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是季凌秋。
照片上的他要比三年前更小一点，只是那时候还没长开，前后一两岁也长得大差不差，所以温若安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愤怒。
这个死爹！居然同时拥有两个这么好的孩子，他凭什么！！！
去他妈的车祸！去他妈的面目全非！去他妈的墓碑！
把人抛弃了还不算完，竟然还诅咒人死，哪有这样的？！
温若安憋了一肚子气，咬着嘴唇小脸儿通红。
季星辰吓了一跳，连忙碰了碰他：“温医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呀？”季星辰疑惑道。
温若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怎么说呢？
你爸骗你的，你哥没死，只是被他抛弃了。
你哥可厉害了，还是警校的优秀学子呢，前途无量。
你哥不仅以前帅，现在更帅了，帅的人神共愤的。
你哥已经不只是你哥了，他还是我哥哥，是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我……不想还给你。
见他不吭声，季星辰自顾自地又开始嘟囔：“我这次跟我爸爸吵架也是因为我哥哥的事，这几年我都会偷偷去给我哥扫墓上坟的，没想到今年被他发现了。”
“他很生气地跟我说不许再去，我不答应，然后我俩就吵起来了。”
季星辰眨眨酸涩的眼睛，看向温若安，轻声道：“温医生，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让我去看哥哥呀？为什么他自己也不去呢？哥哥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
温若安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悲凉，不可控地心疼起季凌秋来，声音艰难地道。
“可能……因为不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