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陈无病真的将银针刺入他手臂上的穴位时,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轻微的酸麻之感,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流,以银针刺入点为中心,缓缓地扩散开来,顺着经络流淌,所过之处,方才撞树带来的肌肉酸痛和疲惫,竟奇迹般地消散了。
那感觉,说不出的舒泰惬意。
“咦?”
姜寻惊奇地睁开了眼睛。
“不疼啊?”
林巧儿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清脆的声音如同黄鹂出谷。
“当然不疼。”
她指着姜寻手臂上的银针,将刚刚从书里学到的知识娓di道来。
“师傅刚才下针的,是曲池穴,用的是捻转法,疾刺入内,可以瞬间刺破皮肉,所以痛感极小。”
“而你感觉到的那股热流,是因为师傅运针时,引动了你体内的气血,气血通则不痛,自然会觉得舒服了。”
陈无病听着林巧儿的讲解,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能活学活用,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捻起几根银针,分别刺入了姜寻身上的几个大穴。
一套针法施展下来,姜寻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爽利感,传遍四肢百骸。
针灸,确实没有看着那么恐怖。
片刻后,陈无病取下银针,将那套崭新的银针用布包好,郑重地递给了林巧儿。
“这套针,你收着。”
“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多加练习,找些活物……或者别的什么,练练手感。”
林巧儿珍重地接过了银针,视若珍宝。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不自觉地就飘向了一旁的姜寻。
那眼神,亮晶晶的,像极了猎人看到了心仪的猎物,又像是孩童得到了新奇的玩具,急于一试。
她对着姜寻,露出了一个甜美又温柔的笑容。
“姜寻,你放心。”
“以后,我每天都让你神清气爽。”
姜寻看着她手里的银针,再看看她那“和善”的笑容,只觉得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汗毛倒竖。
他干笑两声,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我觉得……我还是燥热一些比较好,对身体好!”
林巧儿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歪着头,认真地说道:“你一看就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爽不爽,扎了才知道。”
姜寻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被扎成刺猬的悲惨景象。
到了中午,林巧儿主动下厨,将姜寻带来的野猪肉用小火慢炖,为师徒三人做了一锅香气扑鼻的肉汤。
陈无病喝了一口汤,只觉得肉香醇厚,汤汁鲜美,口舌生津,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好!好手艺!”
“巧儿你这丫头,不光医术学得快,这做饭的手艺,也是一绝啊!”
得到师傅的夸奖,林巧儿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与此同时,陈家。
铁匠铺的后院里,陈立国一家三口也正围着桌子吃饭。
桌上摆着一碗炖羊肉,还有几个白面馒头,这在如今的光景下,已是难得的盛宴。
陈立国喝了一口熊胆酒,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儿子,沉声开口了。
“俊儿,你接下里,有什么打算?”
陈俊嘴里塞满了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打算?就跟着姜寻队长呗!我在巡山队挺好的,队长教我本事,还管饭,我希望能一直跟着他,以后也当个像他一样厉害的猎人!”
听到这话,陈立国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放下酒碗,语气严肃地说道:“胡闹!我让你去巡山队,只是想让你出去历练历练,磨磨你的性子,你还真当成一辈子的事了?”
“当猎人有什么出息?整天在山里钻来钻去,风餐露宿,还危险重重!”
陈立国看着儿子,缓缓说道:“你听爹的,最近县里的机械厂在招工,那可是正经的铁饭碗,工作稳定,说出去也体面。”
“我托了老朋友,好不容易能弄到一个名额,你别去那什么巡山队了,明天就跟我去厂里报道。”
陈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放下筷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不去!”
他的态度很坚决。
“爸,我不喜欢机械厂那种地方,条条框框,管得又严,每天对着一堆冰冷的铁疙瘩,有什么意思?”
“我还是觉得巡山队的生活更自由,更适合我,队里的兄弟们人都很好,我喜欢那种氛围。”
陈立国没想到儿子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觉得自己一片苦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你懂什么!”
他怒斥道:“自由能当饭吃吗?你喜欢的氛围能让你娶上媳妇吗?我这是在为你以后着想!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一旁的刘敏见父子俩剑拔弩张,连忙打着圆场。
“他爹,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
她又转头劝儿子:“俊儿啊,听你爹的吧,机械厂的工人多好多体面啊,你爹为了这个名额,可是把珍藏多年的好酒都送出去了。”
陈俊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他直接站起身,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还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砰!”
这一声,彻底点燃了陈立国的怒火。
“反了!真是反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的房门大骂。
“现在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听了!真是白养他这么大了!”
刘敏连忙给丈夫顺着气。
“哎呀,你别生气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好好跟他商量嘛。”
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要不……实在不行,咱们晚上带着俊儿,去找一下姜寻队长?”
“俊儿现在最听姜队长的话,要是姜队长能帮忙劝劝他,说不定他就能听进去了。”
陈立国闻言,怒气稍减,觉得妻子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村庄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姜寻带着林巧儿,告别了师傅,心情愉悦地回到了自家小院。
可他刚一推开院门,脸上的笑容便微微一滞。
院子的石凳上,正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陈立国和一脸不情愿的陈俊。
姜寻有些意外,快步走了上去。
“陈师傅?俊儿?你们怎么来了?”
陈立国一看到姜寻,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将手里的礼物放在石桌上。
他看了一眼身旁闷不吭声的儿子,叹了口气,向姜寻表明了来意。
“姜寻队长,俺……俺是特地来,想请你帮个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