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师兄……”沈墨璃垂下眼睫，不敢直视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
皇甫瑾瑜的目光掠过她，又落在她身后气息凛然、带着明显占有姿态的叶凡身上，瞬间明悟。
万般滋味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酸涩难言。
“我……”
「对不起」三个字在沈墨璃唇边辗转，终究未能出口。
她自己也分辨不清，对叶凡的感情，究竟是源于心动，还是沉溺于他那不容抗拒的炽热。
“我明白。”皇甫瑾瑜率先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暗流，“小师妹，无论你作何抉择，师兄……都尊重你。”
祝福的话语，他终究无法宣之于口。
那太残忍，对自己亦是。
自此，皇甫瑾瑜潜心闭关，几乎不再踏出洞府一步。
而沈墨璃，在叶凡日复一日、细致入微的守护与付出中，终究是生了情愫。
然而，随着叶凡修为日益精进，他对那霸道的吞噬黑雷的控制，却出现了隐患。
似乎但凡与她相关之事，都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引动黑雷的狂暴。
沈墨璃比谁都清楚叶凡骨子里的偏执，也明白自己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叶凡，”她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问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若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着，可以吗？”
“嗯，我听小师妹的。”叶凡低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但若让小师妹独活，我或许……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沈墨璃抬起头，神情认真。
“为何？”
“难道你希望，若有一天你遭遇不测，我也必须随你而去吗？”
“不——小师妹不必如此！”叶凡立刻否认，将她搂得更紧。
“可那样不公平啊。”沈墨璃望进他眼底，“你爱我，我也爱着你。所以，我希望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你都能爱惜自己，为我，也为你自己。”
“……好。”叶凡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那，你会因为我而失去理智，大开杀戒吗？”
“应该不会。”叶凡的回答带着斟酌，“只要小师妹安然无恙，我就不会彻底失控。”
“不，叶凡，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答应我，保持理智，好吗？”沈墨璃执拗地追问。
“……小师妹，为何总是问我这些？”叶凡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霾，“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除非我死！”
“嗯，我相信你。”沈墨璃展颜一笑，驱散了片刻的凝重，“但你也要记住我们的约定——无论何时，爱自己为先。”
“好。”
*
仙魔大战，毫无预兆地再次席卷了整个修真界。
魔族来势汹汹，战力强悍，修真界联军节节败退。
各宗宗主与长老们顶在了最惨烈的前线，而年轻一代的天骄们，则被分配在压力稍小的后方与侧翼战场。
“放弃挣扎吧，你们逃不掉的！”魔族大祭司阴恻恻地笑着，率领众多魔兵，将沈墨璃、云淼淼等五人逼入一处瘴气弥漫的绝谷。
“胜负未分，现在说大话还太早！”云淼淼娇叱一声，九条狐尾虚影瞬间展开，形成一道屏障护住众人。
赵婉婉祭出净世白莲，柔和的光芒竭力净化着周围汹涌的毒瘴。
沈墨璃则半跪在地，全神贯注地救治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叶清禾与林悠然。
“杀！”
云淼淼的九尾幻术与精妙剑阵同时发动，瞬间拦下了半数魔兵。
“不愧是名动大陆的天之骄女！”魔族大祭司声音嘶哑，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就是不知，将你炼成魔奴之后，是否还能保持这般风采！”
话音未落，一道毒蛇般的黑色长鞭破空而来，角度刁钻狠辣，直取云淼淼背心空门。
“大地护盾！”沈墨璃反应极快，纤手一挥，云淼淼身后瞬间升起一道厚重的土墙。
“噗——”土墙应声而碎，沈墨璃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她只是元婴初期，而这一击，至少蕴含着元婴大圆满的力量。
“小师妹！”赵婉婉惊呼，连忙分出一缕白莲圣光将她笼罩。
“无妨！”沈墨璃抹去嘴角血迹，迅速吞下几颗疗伤丹药。
云淼淼得以喘息，剑阵威力再涨，绞杀大片魔兵。
但那大祭司实力深不可测。
“去！”
更多的魔气凝聚成灵活的长鞭，从四面八方缠向云淼淼，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蔓藤缠绕！”沈墨璃法诀再变，地面窜出坚韧的绿色藤蔓，缠住云淼淼的腰肢，将她猛地拉离原地。
“阵起！”同一时刻，沈墨璃袖中数十道阵旗激射而出，精准地插入地面各处。
一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防御阵法瞬间被激活，将众人护在其中。
魔气触碰到阵法光幕，瞬间消融。
“哈哈哈，有点意思！”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魔族少主夜轻澜突兀地出现在大祭司身后，“看来，你果然还是个废物。”
“少主！”大祭司立刻收敛了嚣张气焰，躬身行礼。
夜轻澜的目光越过众人，饶有兴致地落在沈墨璃身上：“你是？”
不等沈墨璃回答，云淼淼已不着痕迹地侧身，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夜轻澜，正邪不两立，何必多言！”
“云仙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夜轻澜轻笑，目光却再次瞟向沈墨璃，“之前本少主的提议依旧有效。只要仙子愿意归顺魔族，做我的道侣，我不仅可以保你无恙，还能放过你这些同伴……”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当然，也包括你身后那位……颇为有趣的女修。”
“不行！”沈墨璃立刻出声反对。
然而，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魔兵，感受着体内飞速消耗的灵力和所剩无几的丹药，云淼淼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我……”她艰难地开口，似乎想要妥协。
“不！她不愿意！”
沈墨璃毅然站起身，与云淼淼并肩而立！
此时，林悠然与叶清禾在她的救治下，也悠悠转醒。
“哈哈哈，怎么？你也想跟本少主回去？”夜轻澜狂妄大笑，“虽然容貌不及云仙子绝色，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啊——！”
不远处骤然传来魔兵凄厉的惨叫声。
援军到了！
叶凡、皇甫瑾瑜、唐子绡、妙彤等人如同神兵天降，携带着凌厉的攻势冲入战团。
妙彤身形如鬼魅，短剑翻飞间，数个魔兵已被无声无息地收割了性命。
“妙彤师妹！”（此世妙彤入门稍晚）
“师姐，我来了！”妙彤的声音在沈墨璃身后响起，她已不知何时潜行而至。
“少主，快撤！”大祭司急声催促。
魔兵数量虽众，但在叶凡那狂暴的黑色雷电、皇甫瑾瑜的凛冽冰霜以及众人的合力绞杀下，迅速溃败。
“我不走！今日，云淼淼我必须带走！”夜轻澜面露狠厉，猛地祭出一柄缠绕着浓郁魔气的长枪，“父皇，助我！”
汹涌的魔气自魔枪中狂涌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夜轻澜体内。
他未曾察觉的是，一道属于魔尊的强大元神，也趁机潜入了他的识海。
“啊——！”夜轻澜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
“突围！”沈墨璃当机立断，与云淼淼、赵婉婉一起，护着刚刚苏醒还十分虚弱的叶清禾与林悠然，试图与叶凡等人汇合。
“想走？”大祭司状若疯魔，不顾一切地甩出长鞭，直取云淼淼！
“金光浩荡！”
“蔓藤缠绕！”
“烈焰真诀！”
沈墨璃反应快到极致，瞬间连发三招，璀璨金光让长鞭暂停几息，坚韧藤蔓拉回云淼淼，炽热火焰阻隔追兵。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被魔尊意识影响的夜轻澜眼中。
“有意思——既然如此，你，本少主也要了！”
夜轻澜身形一晃，空间微微波动，竟如鬼魅般直接出现在沈墨璃身后。
“铮——！”
妙彤的短剑如毒蛇出洞，直刺夜轻澜后心，却被他反手一枪精准格挡。
巨大的力量将妙彤直接震飞出去。
“墨璃师姐——！”
“沈墨璃！”
云淼淼等人亦被魔枪的余威扫中，气血翻腾。
“小师妹！”
“沈墨璃！”
皇甫瑾瑜与叶凡心神俱震，不顾一切地冲杀过来。
“哈哈哈！果然，你才是这群人里最关键的枢纽！”夜轻澜一把扣住沈墨璃的脖颈，带着她悬浮至半空，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狞笑。
“夜轻澜，住手！”叶凡周身黑色雷电失控般肆虐，眼神骇人。
“夜轻澜，我跟你走！放了她！”云淼淼急声道。
“你想如何？若想安全离开，我们放行！”皇甫瑾瑜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试图谈判。
“哈哈哈！本少主想走，你们谁拦得住？”夜轻澜看向云淼淼，“云仙子，还请自己过来。否则，我不介意……”他手上微微用力，沈墨璃的脸色顿时涨红。
“别过来！他不会杀我！”沈墨璃艰难开口，眼神却异常冷静。
“哦？何以见得？”夜轻澜饶有兴致地低头。
“因为，你把我当成了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沈墨璃笃定道，“你是观察了我的战斗，才决定抓我的，不是吗？”
“哈哈哈！聪明！果然有趣！现在看来，你倒真是不比云仙子逊色多少……不若……”夜轻澜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夜轻澜——放开她！”叶凡的瞳孔已彻底化为一片纯粹的黑，周身气息狂暴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此刻，那魔族大祭司已被叶凡的黑色雷电缠上，一条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消散。
“他威胁不到本少主。”夜轻澜瞥了一眼惨嚎的大祭司，面无表情，随即目光转向叶凡，“不若，你以心魔起誓，永世效忠我魔族，如何？”
他盯着叶凡周身跳跃的黑色雷电，语气带着诱惑：“你这力量，邪异霸道，天生就该属于魔族！”
“不可！”叶凡与皇甫瑾瑜异口同声。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夜轻澜脸色一沉，周身魔气翻涌，便要带着沈墨璃撕裂空间离去。
“休想！”妙彤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再次于夜轻澜身后响起。
“寂灭暗影诀！”
夜轻澜感受到一丝危机，但他修为毕竟高出太多。
就在那诡异的黑色暗影即将触及他时，他带着沈墨璃再次瞬移。
然而，这一次，他却恰好落入了云淼淼等人早已蓄势待发的攻击范围。
“魅心剑阵·启！”
随着云淼淼的清喝，万道粉色剑气如同盛开的繁花，瞬间将夜轻澜的下方空间封锁。
仅仅几道剑气擦过，便让他心神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金光浩荡！”沈墨璃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全力爆发！
“就是现在！”皇甫瑾瑜与叶凡默契无双，同时悍然出手！
“你们……都该死！”接连受挫，夜轻澜（或者说占据主导的魔尊意识）彻底暴怒，狂暴的魔气伴随着魔枪，无差别地扫向云淼淼和妙彤的方向！
“冰墙，起！”皇甫瑾瑜反应极快，一道厚重的冰墙瞬间凝结在魔枪之前。
“咔嚓——！”冰墙应声爆碎，根本无法阻挡魔枪分毫。
“冰封万里！”皇甫瑾瑜毫不犹豫，身法展动，毅然挡在了云淼淼与妙彤身前！
魔枪去势稍缓，但蕴含的恐怖力量依旧惊人。
此刻，沈墨璃已落入叶凡怀中。
“蔓藤缠绕，缚！”无数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疯狂缠绕上魔枪，沈墨璃试图强行改变它的轨迹！
“螳臂当车！”夜轻澜狞笑，全力催动魔枪。此刻他的修为，已在秘法加持下强行提升至化神后期，甚至更高！
“啪！啪！啪——！”藤蔓根根崩断！
“噗——！”
魔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毫无阻碍地，瞬间贯穿了挡在最前面的皇甫瑾瑜的胸膛！
“皇甫师兄！”
“皇甫瑾瑜！”
“大师兄！”
叶凡目眦欲裂，将灵力催发到极致，把受伤的皇甫瑾瑜等人死死护在身后。
纵然他已至化神中期，面对此刻的夜轻澜，胜算渺茫。
“那就一起毁灭吧！”完全失去理智的夜轻澜，抽回魔枪，手腕一抖，枪尖凝聚起融合了魔气与诡异雷光的恐怖能量，整个人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这一击的威势，已堪比炼虚！
皇甫瑾瑜强提最后一口气，激发体内龙魂，一道虚幻的龙影盘旋而出，将众人笼罩在内。
叶凡则以肉身铸成最后防线，黑色雷电全面爆发，皮肤因承受不住这超越极限的力量而寸寸龟裂，鲜血淋漓。
云淼淼、赵婉婉等人也纷纷祭出最强的防御法宝，光华连成一片，将众人牢牢护住。
沈墨璃的异瞳此刻已化为深邃的墨绿色，世间万物在她眼中仿佛慢了数百倍。
「阵法核心还差几息才能完全激活……需要有人争取这最后的时间！」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商量！」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她唇边逸散。
“金光浩荡！”
她清喝一声，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结印。
一手维持着咒法，一手全力引动脚下阵法的最后变化！
刹那间，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竟让这毁灭的一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一道远比之前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挡在众人与魔枪之间。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的传送阵法光华大盛。
而沈墨璃自己，则毅然决然地脱离了阵法范围，独自面对那毁天灭地的魔枪，身前只凝聚了最后一道薄薄的土灵护盾。
“噗——！”巨大的压力下，她再次喷出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土墙在魔枪的压迫下，开始寸寸碎裂。
传送阵法的光芒终于稳定，即将发动。
“不——！！！”叶凡嘶吼出声，眼角崩裂，流下血泪。
“叶凡，记得我们的约定！”
沈墨璃回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语，最终化为唇边一抹凄绝而温柔的笑意。
光芒一闪，除了沈墨璃，所有人瞬间被传送出了攻击核心。
“轰——！！！！！”
魔枪，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彻底落下。
“小师妹——！”
“沈道友——！”
数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安全区域响起。
与皇甫瑾瑜硬抗一枪不同，沈墨璃以元婴初期的修为，正面承受这炼虚级别的全力一击，瞬间……化为了漫天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不——！！！”
叶凡的悲啸撼天动地，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如同深渊将他吞噬。
脑海中只剩下沈墨璃最后那句「记得我们的约定！」在疯狂回荡。
「太痛苦了……」
“啊——！！！”他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黑色雷电彻底失控，如同怒海狂涛般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将在场所有同伴瞬间卷入他的随身空间。
而他自身，则被那毁灭性的黑雷完全吞没。
“你……”夜轻澜感受到那股令他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终于萌生退意，想要撕裂空间逃走。
“死——！”
叶凡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者，只吐出一个字。
无数道黑色雷电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瞬间缠绕而上，封死了夜轻澜所有退路。
一道强大的元神企图从夜轻澜残破的肉身中逃离！
“死——！”黑雷如影随形，在半空中精准击中那道元神。
“叶凡！放过我！整个魔族都将奉你为主！”魔尊惊恐的求饶声在雷电中扭曲。
“死——！”叶凡仿佛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肉身在超越极限的力量下不断崩坏，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催动着黑雷，炼化、吞噬。
魔尊元神虽强，已达炼虚后期，但面对此刻不计代价、燃烧一切的叶凡，支撑了约半炷香后，终究在一声不甘的哀嚎中，被彻底吞噬殆尽。
而叶凡，也终于油尽灯枯，肉身濒临解体，意识陷入无边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凭着最后一点本能，将随身空间内的众人释放了出来。
“叶师兄！”赵婉婉立刻扑上前，净世白莲的光芒全力笼罩住他。
然而，他肉身的崩坏并未停止，更可怕的是，他仿佛……彻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唉……”
混沌之中，沈墨璃的意识已回归本体，她不忍再看那绝望的画面，轻声开口：“只……可以提前结束吗？”
如此绝望的叶凡，她不忍心多看一眼。
“当然不行。”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叶凡究竟是遵从他自己嗜杀毁灭的本性，还是坚守与你之间的约定——这，才是接下来，最关键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