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双手插兜,脚下踩着青石板上薄薄的霜花,鞋底碾过霜层发出细碎的声响。
冷风刮过脸颊,带着初冬的凛冽,往骨头缝里钻。
他下意识裹了裹棉袄,却丝毫没吹散前头传来的喧闹声,反倒越往前走,人声越杂,连带着隐约的臭味都飘了过来。
何雨水怀里抱着大橘,小家伙这会儿精神头十足。
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耳朵竖得笔直,鼻尖还时不时动两下,显然也对这场热闹充满好奇。
刚走到公厕门口,一股冲鼻的臭味瞬间扑面而来,直钻鼻孔,熏得人太阳穴突突跳,眼睛都忍不住发酸。
何雨水立马“妈呀”一声,赶紧掏出手帕捂紧鼻子。
连带着怀里的大橘都嫌弃地撇了撇嘴,往她颈窝里缩了缩,小爪子还捂着鼻子,那嫌恶的模样逗得何雨柱低笑出声。
公厕门口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路灯下晃出细碎影子。
而公厕外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是四合院的街坊邻居。
有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瞧的,有捂着嘴小声议论的。
还有半大孩子挤在人群前头,看得津津有味,偷偷学阎埠贵扑腾的样子,被自家大人拍了后脑勺才老实。
那股子看热闹的劲头,愣是把初冬的寒夜烘得热乎起来。
公厕里头,阎埠贵还在茅坑里扑腾!
浑浊的粪水齐腰深,泛着恶心的黄褐色,冻得他嘴唇发紫,脸色惨白,浑身棉袄吸饱了粪水,沉甸甸坠着身子,每扑腾一下都费劲至极。
他身上沾满秽物,头发上还挂着零星污物,散发出的臭味儿熏得人头晕眼花,嘴里断断续续哀嚎着。
“救……救命啊……冻……冻死我了……谁来拉我一把……”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平日里那股子尖酸算计的劲头荡然无存。
还好这公厕粪坑平时有人定期掏倒,不算太深。
可厕壁滑溜溜的,阎埠贵两只手死死抠着坑壁,指节都泛了白,愣是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只能在粪水里来回挣扎,狼狈得让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咋还没捞上来啊?”
何雨柱双手插兜,好整以暇靠在墙角,扬着嗓子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传来阎解成气急败坏的声音。
阎解成皱着眉,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往后挥着驱散臭味,还往后退了两步,冲着旁边抱臂看热闹的大庄嚷嚷。
“大庄!你刚才不是说亲眼看见我爸掉下去的吗?还不赶紧搭把手拉他上来!就站在那儿看热闹,像话吗?”
“就是就是!”
老二阎解放躲在三大妈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跟着大哥附和。
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怯懦,一双眼睛盯着茅坑里的老爹,满是嫌弃,脚像钉在地上似的,半点要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阎解成的媳妇徐桂花站在一旁,手里捏着块花手帕,把鼻子捂得严严实实,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脸上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眼神里满是不耐烦,显然嫌弃这臭味脏了自己的眼。
阎解放这小子倒没眼力见,还一个劲儿往嫂子跟前凑,身子挨着徐桂花的胳膊,故意往她身边靠得近了些,连呼吸都放轻了。
徐桂花本想拿手肘怼开他,可瞥见阎解放凑过来时,眼神里带着点讨好。
指尖还若有若无蹭了蹭她的袖口,她脸颊微微泛红,没再怼人,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却没彻底躲开,依旧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任由阎解放挨在身边。
阎解放见她没拒绝,心里偷着乐,又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跟她嘀咕:“嫂子,这味儿也太冲了,咱站远点,别熏着你。”
徐桂花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躲闪着,没去看他,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手帕,耳尖泛起淡淡的红。
大庄本来就跟阎家不对付,平日里没少被阎埠贵算计,这会儿正是看笑话的好时候,哪肯伸手帮忙。
他抱着胳膊,笑得一脸促狭,扯着嗓子回怼:“我说阎解成,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啊!你爹那身上的味儿,十里地外都能闻见,我要是伸手拉他,不得恶心半年?
再说了,我一个外人都替你们着急,你们俩当儿子的,就干杵在这儿看着亲爹在粪坑里扑腾?这孝心都去哪儿了?”
这话怼得阎解成和阎解放哥俩面面相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往前迈一步。
阎解成盯着茅坑里的老爹,眉头皱成疙瘩,心里天人交战——
伸手拉吧,那股子臭味能把人熏晕,衣裳还得沾一身秽物,洗都洗不干净;
不拉吧,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能把他淹死,他咬着牙,心里把阎埠贵骂了千百遍,挺大个人了居然还会掉进茅坑。
阎解放则躲在三大妈身后,眼睛盯着地面,脚尖蹭着青石板,心里只盼着有谁能先出头,他跟着搭把手就行。
半点都不想沾这晦气,还时不时偷瞄身边的徐桂花,生怕自己的怂样被她笑话。
“解成!解放!你们俩快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你爹非得冻坏不可!”
三大妈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搓着手直跺脚,眼眶都红了,却也只是干着急,捂着鼻子不敢往前凑,半点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围观的大妈们也凑在一块儿,捂着嘴小声嘀咕。
张大妈跟李大妈挨着,压低声音说:“这阎老西儿也有今天啊,平日里抠门抠得跟铁公鸡似的,这下好了,摔进粪坑里,看他还咋算计人。”
李大妈点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你看他那俩儿子,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就是不孝,换我家小子,早就冲上去了,哪能让亲爹在粪坑里遭罪。”
就在这乱糟糟的当口,人群外头传来一阵咳嗽声,住后院的二大爷刘海中才姗姗来迟。
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身上裹着厚棉袄,脸上还带着几分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惺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挤进人群后,他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啊?老阎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可别出人命,传出去丢咱们四合院的脸!”
“二大爷您可算来了!”
大庄一见刘海中,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抢先开口告状,语气里满是添油加醋的意味。
“老阎头还在粪坑里扑腾呢!阎解成、阎解放这俩小子,就站在边上干看着,愣是不知道伸手拉自己亲爹一把!
这要是冻出个好歹来,看他们怎么交代,传出去也得让人笑话咱们院的人不孝!”
刘海中一听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胸脯挺得更高了,转头看向阎解成和阎解放哥俩,眼神里满是不悦,语气严肃地训斥起来。
“养儿防老,你们俩小子读的书都喂了狗了?
爹掉粪坑了都不知道救,一点为人子女的本分都没有,传出去丢的是咱们四合院的脸!平日里教你们的道理,都忘到哪儿去了?”
他说罢还不忘瞪了阎家兄弟两眼,心里却暗戳戳想着,这事儿过后,他又能在院里摆回谱,彰显自己二大爷的威严。
阎解成和阎解放哥俩被训得低下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没敢上前,依旧捂着鼻子往后躲。
何雨柱依旧插着兜,靠在墙角看热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软乎乎的身子挤了过来,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皂角香,还混着点雪花膏的甜香,一下子就驱散了鼻尖的臭味儿。
紧接着,一片温软饱满的胸脯就贴上了他的胳膊,那熟悉的触感,不用回头,何雨柱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跟秦淮茹勾搭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对她身上的气息熟得不能再熟了。
“柱子,三大爷这到底咋样了?没大事吧?看着怪可怜的。”
秦淮茹的声音柔得像一汪春水,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痒痒的,让人心里泛起细微的涟漪。
何雨柱侧过头,刚好看见秦淮茹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衬得她皮肤格外白皙。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神里满是关切,看着格外动人。
他冲着她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估摸着啊,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看他扑腾的那劲头,中气足着呢,冻不死也淹不着。”
“别瞎说。”
秦淮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弯着笑意,眼底满是娇嗔。
说话间,身子又往他身上贴了贴,半边身子几乎都靠在他胳膊上,那饱满的弧度紧紧挨着他,软得让人心里头微微一颤。
她指尖还若有若无蹭了蹭他的袖口,眼神里带着点期盼。
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等会儿她就凑上去跟何雨柱求情,说棒梗正长身体,缺营养,想吃点肉。
不怕多,有个一两斤就够,保准何雨柱抹不开面子拒绝。
何雨柱心里跟明镜似的,秦淮茹这模样,十有八九是瞅见他今儿带回家的狍子后腿了,这是等着开口跟他要肉呢。
他懒得戳破,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头看向人群中央。
就见二大爷刘海中正背着手,对着阎解成和阎解放哥俩长篇大论地教育起来,唾沫星子横飞。
从“百善孝为先”说到“为人子女的本分”,又扯到“四合院的脸面”。
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声情并茂,愣是把还在茅坑里扑腾的阎埠贵给忘得一干二净。
阎埠贵冻得牙齿打颤,“咯咯”的声响隔着人群都能听见,哀嚎声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白,却没人敢上前搭把手。
何雨柱见状,忍不住低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二大爷!您先别忙着教育人了!赶紧让人把三大爷拉上来吧!
这天寒地冻的,粪水又冰又凉,三大爷这把年纪了,冻坏了不得去医院?
那医药费、住院费,不得一大笔花销?阎家日子本就不宽裕,这钱花出去,可不是小数目。”
这话简直说到了阎家人的心坎里!
阎家上上下下,最在意的就是钱,一听到“医药费”“住院费”这几个字,阎解成和阎解放的脸都白了,连带着三大妈都急得直拍大腿。
“是啊是啊!二大爷!解成、解放!快!快拉你们爹上来!”
三大妈拽着阎解成的胳膊,急声催促:
“可别冻出病来,那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闲钱给他治病,快拉上来,回家换身衣裳烤烤火,兴许还能缓过来!”
这下,不用刘海中再发话了。
阎解成和阎解放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比起花钱治病,沾点臭味儿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两人赶紧找了块破旧麻袋片裹在手上,捂着鼻子,憋着气,一前一后挪到茅坑边上,伸出手,使劲拽住了阎埠贵的胳膊,往岸上拉。
那股子冲天的臭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哥俩憋得脸都紫了,眉头皱得紧紧的,却愣是不敢松口气。
只想着赶紧把老爹拉上来,省得再花冤枉钱,手上的力气也不敢含糊,一点点把阎埠贵往岸上拖。
阎埠贵感受到拉力,立马顺着劲儿往上爬,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用点力……再用点力……快……快拉我上去……”,模样依旧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