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透过阎家糊着旧窗纸的窗棂,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将炕边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阎解成躺在床上,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濡湿了枕巾。
他胸口起伏不定,粗重地喘着气,平日里还算周正的脸上,此刻满是焦灼与无奈。
他的双手攥着床单,指节都泛了白,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只能懊恼地侧过身,背对着身旁的徐桂花。
徐桂花懒懒地倚在枕头上,身上只搭着一层薄薄的夹被,丰腴的肩头半露在外,被月光映得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她见阎解成还在翻来覆去,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又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
“行了,别折腾了,床板都快被你晃散架了。让你去医院好好瞧瞧,你偏不肯,现在急有什么用?”
阎解成闻言,脸上瞬间涌上一层羞恼的红,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他梗着脖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窘迫与难堪:“这种事……这种事怎么好意思上医院?传出去,院里人不得把我笑死?”
他顿了顿,像是怕徐桂花再追问,连忙岔开话题,语气也缓和了些。
“我妈已经托人找了城郊的王神医,要了几副中药,今天下午我就煎了一副喝了,苦得要命。人家神医说了,这病得慢慢调理,过几天就会有效果的,你别急。”
徐桂花心里嗤笑一声,急?她才不急。
只是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自己泛红的脸颊——
那是下午和大墩子缠绵时,被他亲出来的痕迹,幸好夜色浓,阎解成瞧不清。
阎解成见她不说话,又忍不住追问:“桂花,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天天早出晚归的,回来得一次比一次晚,问你就说加班,纺织厂哪有这么多班可加?”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都说了是加班,你怎么还问?”
徐桂花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涌上几分心虚,声音也拔高了些许,带着刻意的不耐烦。
“最近厂里赶工,有一批布料要得急,我们车间都在连轴转,累得我腰酸背痛的,回来还得听你唠叨。”
她说着,故意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假装疲惫地闭上了眼,不想再跟阎解成多聊。
其实哪里是什么加班。
自从上次柱爷赏了大墩子一笔不少的钱,那小子就像是阔了起来,对她更是出手大方,隔三差五就给她带块水果糖、扯尺新布料。
偏偏阎解成这时候突然不中用了,守着个活色生香的媳妇却办不了正事,她自然耐不住寂寞。
这段日子,她和大墩子简直如胶似漆,只要得空,就在一块厮混,大墩子年轻力壮,可比阎解成那窝囊样子强多了。
可这还不算完。
秃老李,最近也常往她那里跑,明里暗里地撩拨她。
秃老李和大墩子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半点不含糊,明知大墩子对她动了真情,还偏要凑上来。
徐桂花心里门儿清,却不点破,反而乐得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滋味。
再说了,秃老李出手比大墩子还阔绰,每次来都不空手,要么给点粮票,要么塞几块钱。
这半掩门的生意,可比在纺织厂累死累活挣那点工资强多了,既能解馋,又能得实惠,何乐而不为?
阎解成被她怼了一句,也没再多问,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下午喝的中药起了安神的作用,或许是连日来的焦虑耗尽了他的精力,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沉沉地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几分郁结的神色。
徐桂花却毫无睡意。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蛛网,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
下午和大墩子在小屋里厮混,他搂着她睡了个午觉。
那温热的怀抱、有力的臂膀,还有身上淡淡的汗味,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让她心头一阵燥热。
大墩子的莽撞与热情,秃老李的圆滑与阔绰,还有阎解成的窝囊与安分,三种截然不同的滋味,让她心里像揣了只小猫,痒痒的,却又带着几分隐秘的刺激。
她悄悄侧过身,看着阎解成熟睡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软脚虾,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若不是看在阎家还算有点家底,她早就懒得应付了。
而一帘之隔的外屋,阎埠贵和三大妈老两口也没睡着。
隔壁小两口屋里没了动静,他们还以为阎解成和徐桂花已经睡下了,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轻轻的呼吸声。
三大妈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担忧:“老头子,你说解成这孩子,怎么就突然不中用了呢?
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也不知道王神医的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别耽误了病情才好。”
阎埠贵躺在旁边,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埋怨:“要我说,当初就该硬拉着他去六院好好瞧瞧,正规医院的大夫总比那些江湖游医靠谱。
你偏要信什么王神医,那药喝了到底有没有用都不知道,纯粹是瞎耽误功夫!”
“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去医院?”
三大妈也来了气,声音提高了些许,又赶紧压低,“解成这孩子脸皮薄,这种事哪里好意思去医院挂号?
再说了,院里人多口杂,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先让他喝几副中药试试吧,万一真有效果呢?”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算计:“说起来,关键还是这房子太挤了。
你看咱们家,就这么大点地方,解成和桂花两口子住里屋,离咱们这么近,做什么都不方便,估计也影响他们小两口的兴致。
再说将来解放、解旷也越来越大了,再过些年就要成婚,到时候家里更是摆布不开,总不能让他们兄弟几个挤在一间屋里吧?”
三大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阎埠贵:“老头子,你想想,傻柱他们家中院的房子不是快装修好吗?
听说过不了多久就要搬过去了,到时候他们现在住的后院那两间房子,不就空出来了?
那房子又大又敞亮,要是能给解成他们小两口住,既解决了住房紧张的问题,说不定对他们的病情也有好处……”
阎埠贵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苦涩,轻轻叹了口气:“你想得倒美。就傻柱他们家和咱们家现在的关系,他能把房子便宜咱们家?
当初我算计他,他到现在还记恨着呢,平日里见了我,连句‘三大爷’都懒得喊,眼里哪里有我这个院里的长辈?”
一想到这事阎埠贵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没底。
“你好歹是院里的三大爷,论辈分、论资历,他傻柱也得给你几分面子吧?”
三大妈不甘心地说道,“到时候找机会跟他说说,实在不行,咱们给点补偿也行,总不能让那房子空着吧?”
“到时候再说吧。”阎埠贵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黑暗中,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从傻柱那里占到点便宜,可又实在没底气,只能暗自叹气。
里屋的徐桂花将老两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还想打柱爷的主意?
真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她可是听大墩子说过柱爷的厉害,连城东的老猫那样的硬茬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阎埠贵这老抠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敢觊觎柱爷的房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能住上后院那两间宽敞的房子,倒也确实舒坦。
徐桂花心里琢磨着,到时候不管阎家怎么折腾,她只要跟着沾光就行。
至于柱爷那边,她可没那个胆子去招惹,还是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生意,享受眼下的快活日子才是正经。
月光顺着窗棂的缝隙溜进来,在炕席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影子。
阎解放翻了个身,胳膊肘被身旁的阎解旷轻轻撞了一下——
弟弟早已睡得沉,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口水,呼吸均匀得没半点起伏。
他没惊动弟弟,只是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房梁,心里跟揣了团乱麻似的。
前阵子夜里,隔壁大哥大嫂的屋子总时不时传来点动静,吵得他辗转难眠,还得假装听不见。
可最近,隔壁竟安静得不像话,连徐桂花平日里偶尔的嗔怪声都没了。
他心里渐渐有了数——大哥怕是不中用了。
这念头一出,阎解放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正是半懂不懂人事的年纪,院里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听得多了,自然知道“传宗接代”对一个家意味着啥。
他越想越急,忍不住悄悄往隔壁的方向瞥了一眼。
月光下,仿佛能看见大嫂徐桂花的模样——皮肤白得透亮,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尤其是她穿那件碎花小褂的时候,胸前鼓鼓囊囊的,腰肢却细细的,走起路来裙摆一摇一摆,比院里其他婶子嫂子都好看。
可这么好看的大嫂,偏偏跟了大哥这个软脚虾。
阎解放心里不由得替徐桂花惋惜,又生出几分莫名的冲动——要是自己能帮上忙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可脑子里全是徐桂花的影子,还有爹娘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攥了攥拳头,心里暗暗琢磨: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总不能让大哥大嫂就这么耗着,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
至于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他赶紧甩了甩头,逼着自己压下去——那是大嫂,是大哥的媳妇,可不能瞎想。
他只是想帮家里,想让大哥大嫂能好好过日子罢了。
身旁的阎解旷翻了个身,嘟囔了句含糊的梦话,又沉沉睡去。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了位置,屋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兄弟俩的呼吸声交织着。
可阎解放心里的那点心事,却像疯长的野草,怎么也压不住,搅得他一夜都没睡安稳。
夜色渐深,月光依旧柔和,阎家的屋子里,各怀心思的人渐渐陷入了沉睡。
只有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带着几分秋夜的凉意,悄悄掠过寂静的胡同,将那些隐秘的心事,藏进了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