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的时间,宫中关于太子妃亲自为太子擦药,恩爱无比的流言不胫而走。还有人说窦文漪身为妻妹时,就主动勾引了太子,两人早就有了首尾,是她耍了手段谋算了这门亲。
太子被她迷了心智,想要毁亲,才故意散布准太子妃窦茗烟得了臆症,失踪的事。
穆宗皇帝得知后,十分不屑,事情的真相他心知肚明,迅速命章淑妃统领六宫,她一连杖责了好几个宫人,才把流言压了下去。
可流言一旦传出,对窦文漪的名声就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翠枝自然也听到相关的流言,这日,她给窦文漪梳妆时,还有些愤愤不平。
“那些个太医们难道都是长舌妇吗?你和太子夫妻一体,擦个药有什么大惊小怪?明明是三姑娘自己不知廉耻爬了龙床,
白白连累你替她背黑锅,姑娘,这事,背后肯定有人故意想抹黑你!”
窦文漪怔怔失神,此事定不是太医们传出去的,那日不是还有一个处处针锋相对的国师吗?
窦茗烟以前就和玄明关系匪浅,国师理所当然是向着她的。只是此事牵涉到穆宗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大。
窦文漪走到殿门,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刮了过来,令人周身战栗。目光所及之处,雪花纷扬,白雪映朱墙,肃穆恢宏,美得惊心动魄。
“昨晚又下一晚的雪吗?”
“一连下了几日,今年冬日太冷了。”
翠枝赶紧拿起一件大红云锦蹙金白狐皮里鹤氅给她披上,“姑娘赶紧披上,小心冻着,你穿红真是太好看了。”
裴司堰命尚服局给她给赶制了数十套新衣,这鹤氅穿在身上倒是暖和了不少。天这么冷,上次天宁城还闹出粮仓无粮的事,还不知道这次天宁城又要死多少人?
“翠枝,你待会拿了牌子出宫看看,如今外面是什么光景,尤其是那些米粮行有没有混乱?”
这时,宫婢急匆匆赶来禀报,“太子妃,你的母亲辜夫人求见,她已经等在宫门了。”
窦文漪唇角勾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命妇要进宫首先是要递牌子的,辜夫人不可能不懂这些规矩,她却急急忙忙来了,只能说明,她已经等不及了。
她若执意不见,别人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又得被送到风口浪尖。
辜夫人被宫人引入梧桐苑,一脸愁容,沉默地盯着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时,气氛凝滞。
窦文漪坐在她的对面,半晌,她主动开口,“母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辜夫人眼眶有些红肿,下意识瞥了一眼四周的宫人,窦文漪会意,抬手屏退宫婢。
“这些日子,你父亲日日都歇在徐姨娘的院子里,他眼里压根没有我,也没有你兄长。昨日,他还因为我多说了两句,动手打我......”
辜夫人眼眶发红,嗓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窦伯昌纵然糊涂,性子绝不暴戾,只怕是辜氏戳到他的痛处,才会激怒他。
窦文漪抬起头,一双杏眸好似能穿透一切,幽幽吐出两口字,“为何?”
辜夫人一噎,她这个女儿聪慧无比,洞若观火,什么事都瞒不住她。
关于窦文漪的流言蜚语无数,她心急如焚,不过是多问了几句窦茗烟的事,窦伯昌就很不耐烦,晚膳直接摔了筷子,拂袖而去。
她气不过,就假装生病,要徐姨娘过来侍疾,徐姨娘乖顺地来了,不过是罚站半个时辰,窦伯昌就气势汹汹冲到正院,当着徐姨娘那个贱人的面直接扇了她两个耳光。
还大言不惭说以后,窦家的家业以后都要留给窦如璋那个庶子。
她还没死呢!
明明窦明修才是嫡子,再说她的亲女儿窦文漪都是太子妃了。
他凭什么这样宠妾灭妻,欺负她们母子?
窦文漪见她迟迟不肯说话,彻底没了耐心,“母亲若是不想说,就请回吧。”
辜夫人泪如雨下,掐头去尾,把窦伯昌的所作所为大概说了一遍。
“徐姨娘那个贱人仗着生了个好儿子,出息了,处处挑衅。你可知道,窦如璋升官成了江淮副转运使了,那可是个实打实肥差,你爹得意昏了头。就嫌我们碍眼,瞧不上我,也不喜你兄长了。”
“你帮帮你大哥,想法帮他挪个官位,行吗?他真的知道错了。”
窦文漪简直气笑了,“恕我,爱莫能助。太子殿下的病,丝毫不见你关心,张口就要挪官位,母亲好大的脸?”
按照窦明修的品性,能安心当一辈子翰林修撰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会给家里闯祸!
辜夫人心底怒意翻涌,“漪儿,你要眼睁睁看着徐姨娘踩到我的头上吗?你就不能体谅母亲的难处吗?日后,盛惜月进了门,若她生下的孩子比你的优秀,你又当如何?”
“若是茗烟是太子妃,她一定会帮我们的,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
窦文漪冷眼看她,“母亲几时拿我当女儿?窦茗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不去求她?”
辜氏哪怕对自己有所求,都依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顺带挖苦她一番,真不愧是她的好母亲。
辜夫人紧紧掐着掌心,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她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没有告诉你吗?她那天晚上从窦家离开后,去了睿王府。一个准太子妃,半夜去睿王府,还能做什么?之后不知怎么的还爬了龙床。”
“日后,说不定还有可能称一声‘娘娘’,她总算替你争光了。”
“不,不可能!”
辜夫人何尝听不出她的讽意,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再也维持不住该有的体面,只听“啪嗒”的一声,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难怪,窦伯昌会羞于提她!
辜夫人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那种痛就好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进心脏一样,当初又不是她要收养窦茗烟的,她不就是对她寄予厚望,给了她许多关爱而已......
窦茗烟出了事,难道是她的罪过?
窦文漪已起身,“来人,送夫人回去。”
——
辜夫人离开没多时,翠枝就回来了。
“姑娘,各大米行已经开始限量出售了,好多人排队,就这几天粮食价格从八十文一石,飙升到了一百二十文。”
窦文漪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上一世的惨剧:天宁数日大雪,深数尺,奸商勾结官员敛财,冻殍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