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嬷嬷已带到。”长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低沉而恭敬。
慕容辰抬起头，目光如深潭般幽暗。“进来。”他的声音浑厚而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门被轻轻推开，长风侧身让进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她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将她瘦小的影子投在地上，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若不是长风刻意放慢脚步，恐怕没人会注意到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王爷安康。”老嬷嬷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她颤巍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动作虽然迟缓，却一丝不苟。
慕容辰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人。她满头银丝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像是记载着岁月的沧桑。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下垂，不敢直视王爷的威严。
“起来说话。”慕容辰示意长风扶起老人，“听说你曾伺候过本王的母妃？”
长风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老嬷嬷。老人感激地看了长风一眼，这才缓缓答道：“是的王爷，老奴有幸在娘娘身边伺候了三年。承蒙娘娘恩典，才得以出宫与家人团聚。”
慕容辰眉头微蹙，书房里檀香的青烟袅袅上升，在他冷峻的面容前缭绕。“为何本王对你毫无印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老嬷嬷抬起头，目光越过二十多年的时光，仿佛看到了那个年幼的皇子。“王爷不记得老奴也是自然，”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温度，“老奴离开皇宫时，您才四岁，还是个在御花园里追蝴蝶的小娃娃呢。”
一阵沉默笼罩着书房，慕容辰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艳的迎春花上，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他记得母妃宫中那淡淡的花香，记得她温柔的手指拂过自己发梢的触感，却怎么也想不起眼前这位老人。
老嬷嬷局促地站着，粗糙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她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已成年的王爷，发现他眉宇间依稀还有当年那位温柔娘娘的影子。
“王爷，”老嬷嬷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您找老奴来，是为了...？”
慕容辰收回思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嬷嬷，”他声音低沉，“你能告诉本王，母妃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老嬷嬷明显怔住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涌上浓浓的怀念。“娘娘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是老奴在宫里见过最善良的人。记得有一次，小宫女打碎了娘娘最心爱的琉璃盏，吓得跪在地上直发抖。娘娘却笑着说：'碎了就碎了，只要人没伤着就好。'”
老人的眼中泛起泪光，她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那时候，各宫的宫女都抢着要来伺候娘娘。皇上也最爱来娘娘宫中，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得片刻安宁。”
慕容辰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端起茶盏掩饰内心的波动。茶水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苦涩。
“嬷嬷，”他放下茶盏，声音更加低沉，“母妃身边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有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人？”
老嬷嬷皱起眉头，布满皱纹的脸像一张揉皱的纸。她思索良久，突然眼睛一亮：“对了！王爷三岁那年，娘娘身边来了个新人，叫珍儿。那姑娘年纪和娘娘相仿，识文断字，做事又细致，很快就得到娘娘青睐。”
慕容辰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珍儿？”
“是啊，”老嬷嬷点头，“说来也怪，以前皇上来了都是我们这些老嬷嬷在旁伺候。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上来了就都是珍儿在边上伺候了。”
她压低声音，“有些不懂事的小丫头还在背后嚼舌根，说看见珍儿偷偷模仿娘娘走路的姿态呢。”
茶杯在慕容辰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却依然平稳：“这个珍儿，后来去了哪里？”
“老奴出宫时，她还在娘娘身边伺候。”老嬷嬷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珍儿本来有机会出宫的，但她总说自己宫外已无亲无故。掌事嬷嬷可怜她，就把她留了下来。”
慕容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踱步到窗前，背对着老嬷嬷问道：“可知这珍儿家住何处？”
老嬷嬷摇头：“她从不提家里的事，只说父母早亡，世上已无亲人。”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慕容辰凝视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思绪万千。他隐约记得，母妃宫中的人确实在某段时间里突然都换了，当时母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些人有了更好的去处。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长风，”慕容辰突然转身，“送嬷嬷回去。”
老嬷嬷正要告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说道：“王爷，老奴突然想起一事。那个珍儿，右耳后有颗朱砂痣，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当年老奴也是偶然间看到的。”
慕容辰眼中精光一闪：“长风，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嬷嬷。”
待长风扶着老嬷嬷离开后，慕容辰独自站在书房中央，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母妃生成辰送给他的礼物。
“珍儿...”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仿佛要透过二十多年的时光迷雾，看清那个神秘女子的真面目。右耳后的朱砂痣...这个特征或许就是突破口。
慕容辰决定去苏烟的院子走一趟。他的王妃或许能帮他找到那个叫珍儿的人。
夜风渐起，吹动书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慕容辰俊美的脸庞在明灭的烛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觉得母妃和他不亲近，但总是找不到原因，更觉得奇怪的是，母妃现在总是一副冷冰冰的，也没怎么看到过她笑过，好像和嬷嬷口中的母妃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