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一个小厮左顾右盼谨慎的进了弄玉堂,玉翡等在廊下。
“怎样?三七是不是带琢玉去见过公主了?”
“玉翡姐姐刚走没多久,三七就带琢玉少爷去了,不过容大人也在里面,容大人走时说公主留琢玉少爷在偏殿午睡。”
“我就知道。”玉翡狰狞了表情,“流心对三七比我亲近,如今我带着小世子,她怕三七被我挡了前途,自然要帮她和琢玉在公主露脸,方才她跟我说那么多,不过是暂时安抚我的谎话罢了。”
小厮被她的表情吓到,心有戚戚,“玉翡姐姐多虑了吧。小世子可是公主的亲儿子,琢玉少爷怎么能跟小世子比。况且我听说公主已经在给小世子请封了,之前裴显公主都一直未请封,如今小世子才找回来公主就请封,可见公主对小少爷的重视。”
玉翡吐出一口浊气,面色稍霁,“你这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可那琢玉不得不防。像他这样出身低贱之人,公主给他一点体面都会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地位,小世子单纯,若被他算计失了公主宠爱,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玉翡掏出银子打发了小厮,回到寝殿内,碰巧看见葛花给沈珉喂东西,玉翡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说:“你怎么又胡乱给小世子喂东西吃,我不是说了小世子的衣食住行一应由我亲自来吗?”
“我看你在外面跟人说话,乖、小世子饿坏了,我才给他喂的。”葛花怕刁蛮的玉翡,讪讪将饭碗拿远了些。
沈珉察言观色,对葛花说:“葛妈妈,以后让玉翡姐姐来吧。你先出去。”
“……是。”葛花目光幽怨的看了眼沈珉,欠身离开了寝殿。
玉翡关上门,转身笑容灿烂走向沈珉,拿起碗说:“姐姐回来晚了,小世子饿坏了吧。”
沈珉其实已经吃饱了,但玉翡喂到他嘴边,他还是乖乖吃了下去,歪了歪脑袋说:“玉翡姐姐喂的饭怎么比葛妈妈喂的好吃呢?”
玉翡被哄的笑了起来,“好吃小世子就多吃点。”
沈珉冲玉翡张开手,玉翡动作行云流水将他抱到怀里,靠着香香软软的怀抱,沈珉才能逼迫自己将那一整晚饭咽下去。
玉翡忧心忡忡说:“小世子,你是公主的亲儿子,往后就是尊贵的小王爷。若是公主有朝一日……您可能就变成太子、变成天子了,也许这些话你现在还听不懂,但你记住,你一定、一定要得到公主的喜欢才行!”
沈珉眼底闪过一抹狂喜。
没错,他就是要做天子了,沈雾会谋反称帝,他是沈雾的儿子,不就是未来的天子。
玉翡:“现在有个碍眼的人横在你和公主中间,玉翡一定会想办法将他除掉。”
玉翡说完,又笑眯眯叮嘱沈珉,“姐姐刚才说的话不能告诉别人哦,公主也不行,不然姐姐就不喜欢你了。”
“珉儿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他环着玉翡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玉翡笑着抱着他,丝毫不在意,她自信是因为她魅力高,所以小少爷才一见她就对她格外亲近,这也坚定了玉翡要给沈珉开路的心思,等沈珉长大以后,她余生就有着落了。
玉翡甚至想过,她今年十四,也不过就比沈珉大九岁,将来沈珉成人那日,指不定还是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些都是后话,玉翡抱着沈珉说:“那个会害你的人叫琢玉,和你一样大,公主给他取了一个福宝的小名。公主说后日让你和他一起去国子监,到时小世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将他比下去。”
“只是记住了,明面上你一定要对他很好才行,否则公主会讨厌小世子的。”
“珉儿明白了。”沈珉故作懵懂的点头,低下头眉头皱了起来。
琢玉……前世有这个人吗?
后日,沈雾依旧没有上朝,她约了祭酒今日送沈珉和小福宝去国子监,沈雾特意穿了一身红意图个吉利。
沈珉和沈雾同乘,他知道今天一起去的还有琢玉,不过心里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人在前世没有任何讯息,很可能是幼年就夭折在了王府,短命的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忌惮的。
等了半晌,三七跑过来说:“公主带着世子先走吧,袁太医来说要给小福宝看看嗓子恢复的如何,要耽搁些时辰。”
沈雾应了声好,跟祭酒约好了时辰她也不便迟到。
沈珉眼神一顿,一股寒意蔓延到四肢,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三七的话让他想到自己前世被灌哑的嗓子。
灼烧的痛疼虽然已经不在,那种感觉却是忘不掉的。
“小世子怎么打冷战了?可是奴婢衣裳给您穿少了?”玉翡给沈珉紧了紧领口。
沈雾扫了一眼过去,吩咐流心:“冰鉴拿远一些,帘子留个口子透风。”
沈珉冲玉翡摇摇头,看着沈雾说:“谢谢娘亲。珉儿一点也不冷了。”
马车停在国子监大门前,祭酒走上前站定,躬身见礼,“微臣给长公主请安。”
几人走下马车,祭酒看向沈珉道:“这位就是小世子了吧?微臣有礼了。”
“伯伯。”沈珉竟也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礼,祭酒慈祥一笑,说道:“小世子年纪虽小,却跟公主一样年少知礼。”
祭酒是内阁出来的,曾经做过沈雾的夫子,年长后不想再继续经历朝堂争斗,沈雾便让他在国子监做了祭酒,官职不高,平日也不必上朝,差事轻松。
祭酒:“还有一位呢?”
沈雾:“府里有些事要晚些到。”
祭酒:“那就先去学堂里看看。”
几人走在廊下,沈珉拒绝让玉翡抱他,坚持要跟着沈雾走,学堂内书声琅琅,祭酒边走边说:“入国子监需先从正义、崇志、广业三堂开始,但世子年纪尚幼,现在需先开蒙,和其他适龄监生一起读书。”
“不过现在的监生最小也有七八岁,世子年幼,开始可能跟不上,公主也不必担忧,夫子会根据监生能力调整授课方式,世子多学几年也并无不可。”
沈雾点点头,“不必揠苗助长,他两人都才三四岁,开蒙即可。”
“现在您只有以死谢罪,才能弥补犯下的过错!”她凑近铁栏,压低声音,字字如刀,“想想显儿,他那么聪明可爱,难道您忍心看着他被砍头吗?”
许氏的身体剧烈颤抖,泪水混着鼻涕流满脸庞。她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口中喃喃自语:“显儿...我的显儿...”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起身,摸索着从衣襟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是她偷偷藏起来,准备在绝境时用来自尽的。
裴谨言死死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当许氏将匕首抵在胸口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但转瞬又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情:“母亲,您不要冲动!”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许氏深深看了女儿最后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谨言,是娘对不起你...照顾好显儿...”话音未落,匕首已狠狠刺入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破旧的囚服。她缓缓倒下,双眼圆睁,至死都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悔恨。
“母亲!”裴谨言扑到铁栏上,大声哭喊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力摇晃着铁栏杆,声音凄厉:“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该逼您的!”然而,在汹涌的泪水下,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片刻后,她突然停止哭泣,警惕地看向牢房门口。确定没有人后,她迅速擦干眼泪,恢复了冷静的神情。看着许氏的尸体,她轻声嗤笑:“蠢女人,早该这么做了。”随后,她再次放声大哭,等待着狱卒发现这一幕,好上演她精心准备的苦肉计。
裴谨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她望着沈雾面前的休书,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娘死了我就再无退路!”沙哑的声音里裹挟着绝望,“那晚你暗示我,只要解决了她,换子的事就能翻篇!”
沈雾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搁在案上,鎏金盏托碰撞出清脆声响:“本宫何时说过这话?”她抬眼时,眼尾朱砂痣红得刺目,“不过是你急于自保,把本宫的沉默当作默许罢了。”
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裴谨言突然想起三日前沈雾在狱中意味深长的凝视——当时对方倚着牢门,指尖绕着许氏的发簪轻笑:“有些累赘,去了倒也干净。”她那时以为这是暗示,如今想来,那分明是毒蛇吐信前的游弋。
“你故意的...”裴谨言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碎裂的檀木声中,她突然想起许氏临终前死死攥着她的手,浑浊的眼里既有悔恨又有释然。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这场死局从一开始就是沈雾设下的陷阱。
沈雾起身逼近,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许氏换子是私仇,你默许生母顶罪是不忠。”她指尖挑起裴谨言的下巴,语调温柔得近乎残忍,“你以为杀了至亲就能换取容身之所?天真。”
裴谨言突然爆发般挥开她的手,发丝凌乱地大笑起来:“好个借刀杀人!你早就想休了我,却要我亲手背上弑母的罪名!”笑声戛然而止,她突然扑向案上的裁纸刀,却被侍卫制住双臂。
容复顿了顿,继续说道:“世子不是公主和裴谨言的孩子,但从公主分娩的时间算,他应当是公主点了裴谨言为驸马后才有的。换子一事公主是苦主,可裴谨言现在四处散播是公主蒙骗在先,朝中已有言官出言弹劾公主行为不检,要皇帝安抚裴谨言。”
沈雾将一块巧板拼上,没有回头,笑吟吟道:“你怎么想?”
容复:“最好的法子就是公主说出真相,若能有另一人的证词更好。”
“本宫是说——”沈雾斜睨容复,笑吟吟问:“你觉得本宫和裴谨言谁说了谎。”
“重要吗?”容复看着她。
沈雾:“本宫随口一问而已。”
容复垂下的眸间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温和,他缓缓道:“我相信公主。”
虽然听过很多皇帝和容家人对裴谨言的褒扬,但容复这次决定随着自己的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