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车厢里去坐。”岳鹰对他说,翟林还要嘴硬分辩,不小心牵动脸上的红肿,疼得嗞了一声,还是认输坐进了车厢里。
岳鹰一路警惕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翟林看她一脸紧张,捂着脸颊安慰她说:“咱们初到京城,哪来的仇人?
想来是路人看我相貌堂堂,嗞——心生嫉妒罢了。太过优秀,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种苦,我自小受到大,也是习惯了,嗞——”
岳鹰却没有被他的胡诌逗笑,皱着眉头说:“当日你去搭讪赵弘嘉我就知道不好。说不定,今天就是她在暗中加害。”
“怎么可能?”翟林又嗞了一声说,“那天我把她的相貌姻缘好一通夸,哄的她差点没把我当成神仙。
你以为她是你啊,人家哪个小娘子,不都是好骗的?嗞——我还说她今日就要撞大运,你没见她连自己的外祖母都不去看的吗?
嗞——她一路笑嘻嘻的,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怎么会突然派人打我?”
“定是你吹牛过了火,今日又没有应验,把人家惹急了。”岳鹰斜了他一眼说,“我下去让店家煮了鸡蛋来给你敷脸,再肿下去,迟早变成猪头。”
翟林看着岳鹰出门,立马跑到脸盆前,对着盆里的清水照了又照,自言自语道:“我这样玉树临风,你怎好说我是猪头?
天杀的小贼,你什么时候打我不好?偏当着我未来夫人的面。我让我颜面无存,我咒你八辈祖宗!”
话说着,他的后脑又重重挨了一下,翟林急忙捂向腰间的罗盘,扎了架势站好,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未合好的窗扇在风中轻轻摇摆。
翟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三清真人,方整理衣装在方桌前施施然坐好。岳鹰迟迟不回,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就着她的床榻睡上一会儿。刚想躺下,床栏上忽然飞进一把短刀。
刀尾在空中轻颤,翟林定睛望了许久,才大着胆子拔下短刀,慢慢朝门前摸去。
门忽的大开,岳鹰一手拎壶,一手端着鸡蛋进门。翟林立马把刀背在身后,强装镇定说:“我看你许久不来,还说要下去帮帮你。”
“你趁热把脸上的伤敷敷。”岳鹰把鸡蛋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水去卸伪装,“我想了,居安郡主那里你还是不要再去了,得了空咱们可以设法联络下叶大夫,也好给我师父助助力。”
回过头,翟林正在东张西望,岳鹰说:“你若累了,就拿着鸡蛋回自己房里去吧,敷完脸再歇上一会儿,等饭好了,我给你送去。”
“不行。”翟林急道,“那个……你这个房间……你跟我一起回。”
“你被人打傻了?”岳鹰打量着他,“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的。”
翟林神叨叨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对着天上拜道:“先前我是说了谎,冲撞了上仙,可我也是为了苍生,不得已而为啊。
是是是,虽然我不是真的为了苍生,但岳鹰是的啊,我帮她,她帮天下人,四舍五入等于我帮了天下人。君子论迹不论心,你不能因为这个惩罚我啊!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县令。妖魔鬼怪快离开,休在此处祸安宁……”
看着他跳大神般上蹿下跳,岳鹰嗤笑一声,说:“行了行了,少拿这些鬼话糊弄我!你若是害怕,就赶紧回去。我却不见,这屋子哪里有鬼。”
谁知她刚一转身,翟林的头上又被人敲了一记。他“啊”一声跌坐在地,颤颤巍巍去摸那把短刀,连那短刀也消失了。
翟林捂着头,惊声大叫起来。
屋顶上,吉令捂着嘴,和窗下潜伏着的吉敏对视一眼,双双笑得如筛糠般,抖得一旁的草叶跟着簌簌作响。
然而,谁能想到,翟林突然“嗷”一嗓子扑到岳鹰身上,紧紧捉住了她的胳膊。
更可气的是,岳鹰立马像母鸡护崽一般,一把将他拽到身后,任他整个人压在肩头,脑袋几乎就要戳到她的下巴,能靠多近就有多近。
两人笑不下去了。眼看岳鹰架着翟林就要挨到窗边,吉敏一个鹞子翻身纵上房顶,稳稳落在瓦面上。
吉令刚把指尖的石子瞄准翟林后颈,手腕突然被吉敏狠狠扣住。他用气声咬牙骂道:“找死啊?想让她听见动静?正事还没办妥呢,赶紧撤!”
窗下,岳鹰正收回身子关窗,吉令叹了一口气,跟着吉敏朝远处纵去。
冷风卷着枯叶擦过青石板,街角处空无一人,吉令慢下脚步,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要不是急着回去复命,早把那孙子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真不知道你着什么急,就他那小身板,也比得上咱们郎君。我还当你经了事,和以往不一样了,怎么还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你说得倒轻巧!” 吉令冷笑一声道,“刚才往人头上砸石子时,是谁比我砸得还准?”
吉敏仰头望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戳了戳吉敏的胳膊说:“我也是看不惯那小子行事孟浪,为郎君鸣不平罢了。”
紧跟着他叹了一口气说:“想当初,我在郎君身边时,他是如何英明神武,半点没把她放在心上。也就是后来有你这个不顶用的跟着,才害得郎君被个女人拿捏了。你还有脸叫屈?”
吉令二话不说,上去就锁住他脖子,两人打闹着朝前,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前歇住了脚步,吉令叫住他说:“唉,敏猴子,这事儿等会儿别跟郎君说了。”
吉敏疑惑地看向他:“你皮又痒了?郎君近来心情可不咋好?”
“你也知道郎君心情不好啊?”
吉敏继续疑惑地看着他。
“平日里我说你空长个头不脑子你还不高兴?”吉令无奈地压低声音解释说,“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是找姓宋的报仇。
等大仇一报,再把岳娘子往大船一掳,万事皆休。何苦这个时候惹郎君不快?他要是这个时候怄了火,还不是咱们兄弟遭殃?”
“你的意思是……”
“不能告诉郎君,半点风声也不能露,知道了吗?”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啊?”院门应声打开,苏景轩黑着脸望过来,吉敏立马低了头。
吉令嬉皮笑脸道:“没,没什么,就是路上啊……”
“来人啊,把吉令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两个随从气势汹汹走过来,吉令就地一跪,捉住苏景轩的裙角:“郎君饶命,小人也是心疼您啊!您瞧瞧,这些日子,您日夜赶路,时时操劳,都熬成什么样了……”
“聒噪!” 苏景轩猛地踹开他的手,“吉敏,堵了他的嘴,拖进来受刑!”
“是!”吉敏磨拳擦踵,顺手揪了一把枯草,塞进吉令呜呜乱叫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