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捏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下,啧啧道:“生得这副好面皮,倒是可惜了。把你绑在这林子里,也是要遭野兽吃,不如我发发善心,现下就把你杀了吧。”
眼见他的手就要飞速下移至翟林的喉咙,岳鹰不及反应,就将手里的果核砸在他的头上,斥道:“快给我住手!”
一阵风从头顶下落,李源看着从天而降的岳鹰,几乎喜极而泣。
“岳娘子,你可把小人害惨了啊,呜呜呜……”其他人也围过来,半真半假地跟着他哭成一团。
翟林得了空,冲进人群,把围着她的人往后赶了又赶。
岳鹰冷声道:“上次在邙山遇见,我跟你们怎么说的?要行善积德,无辜之人杀不得。你听了吗?你听了吗?”
岳鹰对着他们的面具一一敲去,翟林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她问:“你是女匪首?”
岳鹰白了他一眼说:“带上你的驴车赶紧回去吧,就当咱们没有见过。”
“我不!我好歹把你带到此处,你怎么能说抛弃就把我抛弃了?”
李源对他已经是忍无可忍,揪着他的领口将他从岳鹰身边攒开,骂道:“我家郎君的大娘子你小子也敢占便宜,要不是看在娘子的面上,小爷我今日就结果了你。”
翟林站在当地,眼里蕴出了一窝泪水,却迟迟不肯下坠。岳鹰背过身,对他说:“你走吧,劝劝你阿爹,别再趟宫里的浑水。”
“你呢?你还要去赴死?”
“你小子有完没完。赶紧给我滚!”李源推搡了他一下,翟林跌倒在地,又缓缓起身,站在原地,“你还没告诉我,你姓什么呢?”
岳鹰亲自动手,给驴车掉了个头,把翟林扶坐在车辕上,默不作声地甩了个响鞭,驴车缓缓启动。翟林看着她,眼眶里渗出大颗的泪水。
驴车慢慢走远,岳鹰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是来找我的?”
李源忙上前说:“郎君挂心你的紧,小人屁股上不知吃了多少板子。岳娘子快跟我们回去吧,郎君说,不管什么事,等你见了他,都可以商议。”
岳鹰沉默了一阵说:“也罢,事情既然到了这般地步,不回去又能如何呢?”她走在前面带路,“走吧,回!”
一行人穿过树林,朝北而去。驴车停在一个过不去车的小路旁,翟林下了车,悄悄跟了上去。
李源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这两个多月来的遭遇,枯叶如飞碟般在头顶盘旋,岳鹰的神思飘忽,突然开口问:“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如果让你们卸下戎装,去做个普通百姓,你可愿意啊?”
“这……”李源停住了话头,“小的旁的也不会,顶多给那些富贵人家看家护院。他们那些人,还不如郎君呢。”
“小的以前学过医,略懂一些皮毛。”他后方一个瘦小的山匪摘下蒙面的黑布,露出又齐又白的一排牙齿,“若有一日咱们复了国,我就去做个乡间郎中,再娶一房媳妇。”
周遭的人闻言立马起了哄,但仍有人不断上前说:“我今后想回乡种田。”
“我想做一个行商,跟着咱们的大船,到海外转转。”
“我还住进山里,春来采野果,夏来网肥鱼,等立了秋,山里的好吃的,就多了去了……”
……
“如果,”岳鹰发问道,“如果让你们这会子就就地解散,你们愿不愿意?”
嬉笑声停了下来。岳鹰扫视了一圈说:“郎君那里,我于他去说,绝对不会让他为难你们。”
“岳娘子,”李源为难道,“总得把你送到郎君那里去。再说,我们都誓死追随郎君,不会离开组织。兄弟们,大家说是不是?”
“是。”
“是。”
七零八落的应是声响起。头顶盘旋的落叶突然成倍地多了起来。
一袭黑袍从天而降,携着岳鹰跳出了数丈开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鹰儿,你何必对牛弹琴,左不过就是几头蠢驴。”
李源认出了他,带着属下层层逼近,临上前时却就地一跪,哭道:“老前辈,我求求您了。您这一路,把我等已经是折腾得够呛。这一次就饶了我们吧。
这次再不把带岳娘子回去,您让我等如何活命啊!”
岳鹰从苏青墨肩下挣脱出来说:“您怎么来了,叶大夫他们救出来了吗,我让您做的事,您帮忙做了吗?”
苏青墨斜眼看着她:“我再不来,自家女儿就要没了,我管旁的作什么?”
藏在树后的翟林听到“自家女儿”四个字,顿时精神大震,喊叫着冲出来说:“岳父所言甚是!我每天都在劝她,人活一世,如草木一秋。旁的都是过眼烟云,一定要不负时光,臻享生命啊!”
众人皆被他吓了一跳,只有苏青墨眼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就是为了跑出来说这句废话?”
“我……大丈夫论迹不论心,不管如何,我得护到她安然无恙了。万一,万一她中途不愿意跟这帮匪徒走了吗?”
“你小子!”李源气呼呼从地上爬起来,一挥手里的大刀朝他砍去,“我叫你阴魂不散!我叫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叫你瞎叫岳父!”
他边骂边砍,刀却像长了眼一般,避着翟林乱转。再抬眼,原来他身后有苏青墨在帮忙。
他不是岳娘子的师父吗?怎么不帮自家的徒儿女婿,反帮着那个小白脸。李源替自家郎君在心底不满,手里的刀更是挥舞得霍霍生风。
眼看就要劈到实处,苏青墨忽的就地掠起,一手拎起岳鹰,一手架着翟林,朗声道:“回去告诉那小子,我的女儿我领走了,女婿也已经选好,让他别再来骚扰我女儿,自生自灭去吧。”
人影在树林里很快不见了踪影,空气中间或传来岳鹰的反抗声。李源气喘吁吁跪坐在地,带着哭腔道:“老天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