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并不算远,但是为了避开各种关节,两人特意捡了山路去走。
徐惠虽不娇气,身子到底弱些,两只脚上的泡起了挑,挑了又磨起泡,只是勉力支撑着不叫苦,一天下来根本赶不了多少路。
眼瞧着她体力不支,天又下了小雨,打在身上,冷得人直哆嗦。岳鹰找了个避风的山洞,把她扶进去,转身攀上一棵大树,四处查看了一番,接着纵身一跳,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你把火燃了,我出去猎些吃食,顺便找些药把你脚上的伤敷敷,好歹先歇上半日,等到明天早上再说赶路。”
徐惠半张着嘴,满脸惊讶。
“我的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会不会燃火?”岳鹰皱眉道,“罢了罢了,我来弄吧,你这样的千金,能会些什么!”
“岳鹰,往日我看小报上说你如何如何神勇,还不相信。今日才算见识了,几丈高的树,你说上就上,说下就下。你怎么这么厉害!”
岳鹰无语道:“这究竟是个多了不起的技能?行了,火已经燃好了,你守着加加柴就好,别四处乱跑,安心等着我回来。”
“岳鹰,如果我恩人在这儿,他定然也会像仙子般无所不能,上树下树的功法比你还要厉害。”徐惠托起下巴遐想道。
岳鹰心中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冷笑道:“还没睡呢,就做梦了?就是你恩人来了,理不理你还两说呢。什么光景了,想这些有的没的!”
徐惠的脸色黯然下来:“是啊,我阿娘他们生死不知,我还在这里想这个,实在该死。”
一路上,她忧心母亲,说得话并不多,更别提有这么俏皮轻松的时刻。岳鹰看着她被自己斥得几乎垂下泪来,也有些不忍,背转了身说:“你爱想就想吧,反正你也见不着他。”
雨越下越大,两人分食了一只野兔和几个野果,围着火堆望着洞外的雨幕发呆。
“再过两日就能走到武清县境内了,就算逃过了关节,那城里你也是进不去的。你想过自己去哪,又怎么做了吗?”岳鹰问道。
徐惠摇了摇头,说:“总要先看看情形,以往家父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但常言道人走茶凉,我现下也不知找谁去。”
她抬起头,眼眶又蕴出了两窝泪:“若真是朝廷下的令,我父亲那里是救不了。只求我母亲和我二妹、幼弟还有姨娘她们都能好好活着。”
“你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朝廷处罚,连与朝廷为敌的苏景轩他们也曾紧紧盯着。
徐惠将头埋进臂弯,垂泪道:“我祖父年轻时曾在一个贵人府里为奴,后来贵人施恩,把我们放了出来,替她打理生意。到了我父亲这里,依旧如此。
我父亲最是和善,除了偏心小娘她们,今生就没做过错事。如何就沦落到抄家的境地了?
说来说去,我们不过是贵人们手心里的蚂蚁。横遭灾祸,许是神仙打架,我们跟着遭殃罢了。”
岳鹰把手里的树枝丢进火里,说:“我家在青玉山里还有两间茅草屋。若是你不害怕,就先在那里住着。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了。”
“岳鹰,谢谢你。”徐惠感激地望着她说,“只是,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等朝廷发落了,替我出面把她们赎出来?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徐惠满眼热切,岳鹰猛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不能!真当我是三清真人呢。我自己的事儿且忙不过来,你休想再拖我下水。”
徐惠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也愤然转过身去。两人背对着火堆,各自睡去。次日一早,天色转晴,徐惠的脚伤好了不少,两人谁也懒得理谁,出了山洞继续赶路。
沿着山道走到日上三竿,腹中开始咕咕作响。岳鹰扭头看了一圈,把包裹放在树下,开口对徐惠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这周遭没什么野物,我去摘几个野果对付一下,等翻过这座山,往前的路就会好走些。”
徐惠靠着树坐下,把重重的包裹抱在胸前,点了点头说:“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岳鹰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边走边在心里嘀咕道:“给你个好脸色,你倒不客气上了。青天白日的,真不知有什么好害怕的。就你这样的,我竟然还疑心过他会喜欢你,果真是脑子坏掉了。”
嘀咕声顺风飘来,徐惠气哼哼把手里的小石子抛在她背后的树干上。
这里的山道像是经常有人走的,连野果也很是稀少。岳鹰往前走了很久,勉强摘了一捧青涩的山楂果。
尝尝味道便知徐惠咽不下去,她暗暗叹了口气,捡了石子从枝头打下两只山雀,拎在手里慢慢回去。
还没走到那棵树下,就传来徐惠的哭叫声。岳鹰心头骤缩,把手里的麻雀往后一丢,摸出腰间的匕首快步挨了过去。
树下空地上,两个粗鲁汉子正围着徐惠。一人抱着她的包裹嬉笑。另一人骂骂咧咧地撕扯她的衣裙。
岳鹰抑着怒气,从地上捡了块尖锐的石子,在手里掂了掂,砸在抱包裹的后脑门上。
“谁?他娘的是谁?”那人摸着脑袋上的肿包骂了一句,朝岳鹰这边走了两步。岳鹰握紧了匕首,眼看就能一击就中,他却止住了脚步。
徐惠的哭叫声越来越尖利,隐约听到布帛撕碎的声音。岳鹰把心一横,摸出锦袋里的方牌,丢了过去。
“唉?这里竟漏了块金子。”男子被方牌上的金光晃住眼睛,终于慢慢逼近,低头捡起了方牌。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岳鹰足尖点地疾掠上前,掌缘如刀刃般劈向他后颈。一声闷哼过后,那人像截枯木般直挺挺栽倒。
她借势旋身欺近,匕首狠狠没入正施暴男子的脖颈。
血珠一滴滴溅在徐惠苍白的面颊上,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半天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岳鹰一脚将那个还在抽搐的男人踢出老远,脱下外衣包住她,扶着她坐起身,说:“没事了,没事了”。徐惠的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淌出了眼眶。
岳鹰安抚地拥了拥她的肩头,回身走到另一人身侧,夺过他攥在手里的方牌擦了又擦,放回贴身的锦袋里。
又欺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把落在匕首上的污血在他身上蹭干净了,狠狠踢了他一脚,她这才拾起散落的珠串,扶起徐惠说:“赶紧走吧,还有个贼人没有死透。”
徐惠待要挣扎着起身,却浑身哆嗦得起站不起来。岳鹰无奈地蹲下身去:“罢了罢了,我真是欠你的,快爬我背上来,我来背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