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在百丈外分开,丫鬟等在不远处放风,徐二娘子走到了那棵柳树旁,轻咳了两声。
“梅儿,是你吗?”
徐二娘子听他叫自己小字,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虽然依稀觉得像是郭垒的声音,却下意识不愿意多想,扭扭捏捏背转身,
用莺啼般的声音说:“正是,上次一别,小妹实在是思念郎君,才冒着大不韪约您来见。还望郎君怜惜,莫要笑小妹轻浮。”
“梅儿哪里话,你的为人我最明白的。”
徐二娘子许久没有说话,再一细听,竟在嘤嘤哭泣,郭垒急得差点从树后冲出来。
“袁郎君,我知道的,柳夫人属意魏娘子,一定同你说了我不少坏话。我之前是议过亲,但也只是口头说说,并没有过礼。
后来得知受了蒙骗,已经着人说明白了,我与他男婚女嫁再无瓜葛。小妹的心,全在郎君身上。”
郭垒听她叫自己袁郎君正兀自诧异,又听她提及亲事,心里咯噔一声,由不住沉着性子往下听,不料听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如遭雷击,半日说不出话来。
徐二娘子还在那厢嘤嘤哭泣:“小妹自知出身商户,配不上郎君的高义,只求郎君怜惜一二,小妹就是即刻死了,也是情愿的。”
郭垒冷笑道:“是吗?”
徐二娘子指天发誓道:“小妹之心,可比日月,你若不信,我把它剖出来就是。”
徐二娘子作势去拔簪,料想中他从树后冲出来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假戏真做,忽听得脚步声逼近。
“当初你也是这般跟我指天发誓的!”郭垒阴沉着脸从树后转出来说,“既然如此,那就剖出来看看,这颗心到底什么颜色?!”
徐二娘子看清来人,吓得连连后退,不防一跤跌坐在地上。她先发制人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若不来,如何知道你的真心?”郭垒冷声说。
虽然此前不过一场乌龙,但徐二娘子却在无形之中入了戏,相信袁郎君是对她有情意的,也愈发不把郭垒放进眼里。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用多言了。你我的婚事作罢,那些聘礼就送给你家吧,就当我们好心济贫了。”她从地上爬起身,就往外走去。
郭垒不甘地追上去:“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对我,不想前日还同我诉衷肠,今日就要真心对他人。徐梅,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
郭垒的声音穿破黑暗,庄稼地里等待良久的岳鹰立马来了精神,她远远看见丫鬟拨开荒草朝这边过来,赶紧摸出一把准备好的小石头,朝她膝弯砸去,丫鬟猝不及防,直接扑倒在地。
这边郭垒已经捉住了徐二娘子的胳臂,两人在纠缠间双双滚倒在草堆里。岳鹰大喜,朝河里踹下一块石头,边往香饮铺的方向跑边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夜市上转悠的人正多,听到声音,早有人拎着火把朝这边过来。而这边,徐二娘子和郭垒仍纠缠在一起。
眼看即将功成,岳鹰喜不自胜,顺着之前探好的小道,哼着小调就要溜回去。不料,身后扑通一声巨响,像是真有人落水了。
她定住脚步,遥看徐娘子和丫鬟相互搀扶着,顺着河岸朝另一个方向逃去,而刚刚还在和她纠缠的郭垒却不知去向。
“不好!这呆瓜不会游水!”岳鹰兀自拍了一下脑门,掉转头朝郭垒跑去。
拎着火把的人越聚越多,岳鹰托着郭垒的后脑,压低身形,慢慢洑到一个背静处。郭垒撑在河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倒尽了肚子里的河水,突地大哭着又要跳河。
岳鹰一把扯住他:“你死了,你阿娘谁养?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往日的抱负去哪了?”
“阿娘!阿娘!孩儿没用,是孩儿没用啊!”郭垒呜咽失声,后背不住耸动,像极了一个幼童。
岳鹰心有不忍,羞愧道:“对不起,今日是我骗你来的。”
郭垒抬起袖子抹了抹脸,脸上更加湿成一片:“你,你叫人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你是想骗了我,但却是有心想保住我这桩婚事的。岳鹰,是我对不起你,嘤嘤嘤……”
“其实,我……”
“可她还是狠心把我踢下河去。”郭垒一把抱住她哭道,“阿鹰,是我错了,是我看错人了!”
岳鹰伸出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扯起来。回过神来,她身上已经多了一件外衣。
郭垒欲上前拉住岳鹰,却被人提着后颈拖回,他惊问道:“你们是谁?快放开她,不然我要喊人了!”
他刚要转身,吉令一个手刀击在他后脑,郭垒双眼一翻,闷声倒下。
“唉,你们不要伤他。”岳鹰话一出口,人就被苏景轩拦腰抱起,朝河边的马车上走去。
“苏景轩,他只是糊涂了些,也算不上坏人,你派人把他送回去吧。”
马车启动,进来时被撞倒的食盒里隐隐有东西洒出来,透过从窗缝里穿进来的微光,苏景轩的面色如千年的寒冰。
“那个,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他淹死。”
“我约他出来,其实是想让他知道,他选的那个徐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那个徐娘子她……她跑了,还把他推进河里,我就……”
“你就和抱在一起,肌肤相亲?”苏景轩斜过眼,脸上全是讥讽,“我早上写下的‘香饮子’原来是让你约会用的?”
“那个,那个是的,但是我不是给他,我是给她……”
马车骤然停下,苏景轩扯住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把她兜头兜脑盖住,抱着她下了马车,岳鹰在他胸口闷声说:“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苏景轩,你赶紧派人把他送回去吧,他一个文弱书生,冻上一夜,会生病的……”
“水!”
念蕊远远地道:“郎君,现成的热水不够!”
“我说要水!快!”
脚步声一阵杂乱,岳鹰从衣缝里刚探出头:“这里是月华巷?咱们不回铺子里了?”
后面的话被苏景轩重新丢在她脸上的衣襟罩了个结实。
“出去!”
一阵加快的步伐声后,门应声关闭。
“苏景轩,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咳……”岳鹰身子忽然一轻,落入了冰冷的浴桶里,呛了一大口水,伏在浴桶边沿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苏景轩丢掉手里的外衣,过来扯她的衣裙。
“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咳……咳……你疯了吗?”岳鹰反应过来,护着胸口往浴桶外挣扎。
苏景轩扯住她的腿脚,无声地去撕扯她的衣裙。
忽然布料“咔嚓”一声裂响,止住了两人的动作。
“苏景轩,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岳鹰从水里站起身,怒声道,“你不就想借这个羞辱我吗?好啊,来脱啊,脱啊!”
眼看她的外衣就要剥离身体,苏景轩背转身去,捡起地上的衣服罩在她身上,开了屋门,冷着脸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