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被方婶子的怒吼吓了一跳,赶忙抱着毛蛋“扑通”跪下,毛蛋的哭声更大了。
岳鹰忖度着上前,接过孩子哄着说:“婶子,嫂子说的那门亲我当下就拒了,您也别再生气了。您看天色不早了,孩子们也都饿了,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这日子也不必过到明天了。”方婶子断然道,“春妞,你带着弟弟吃饭。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到堂屋说话。”
岳鹰搀着方婶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堂屋。方正扶着张氏进门,在方婶子的逼视下,两人双双跪在下首。
岳鹰犹豫着要不要去陪跪。方婶子扫了她一眼说:“你也去给我跪着听,顺便理一理你那个糊涂脑子。”
岳鹰自小被宠着长大。每次犯错,岳阿爹但凡高声喝叫两句,她就捂着眼睛装哭,他那兴师问罪的气势立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说罚跪了,岳鹰平日里连重话也难得听上两句,如今被方婶子一视同仁地罚跪,她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清的亲切情绪。仿佛阿娘在世,也会这般罚她一样。
岳鹰兴冲冲跪下,嬉皮笑脸道:“婶子,都听安排跪下了,您老发落吧。”
方婶子冷着脸不理她,问方正道:“正儿,我且问你,当日若不是鹰丫头帮忙,家里如今怎样?”
方正正色道:“若非妹子相助,莫说拿不到酬金,正儿如今说不定已经死在了水匪窝里。”
“你回来时,我同你怎么说的?”
“娘告诫我们,今生一定要把鹰儿当成亲妹子,鹰儿的事就是我们方家的事。”
“难为你还有这好记性!”方婶子冷笑道,“那今日你就把鹰儿的分例,还有她家的房契拿出来还她!”
方正犹豫着没有起身,方婶子一拍桌面道:“你从我手里拿走她的存银时,是怎么说的?我自小是怎么教导你的?!”
方正伏地磕头道:“儿子是说过只周转月余就还,可东边发了大水,舟船停运,货物停在半道,实在是周转不开啊。
待货物一到,收了余款,儿子一定把妹子存在阿娘手里的450两银子补上。”
岳鹰刚要说话,被方婶子一个眼刀逼了回去。
她继续说:“当时为了让鹰儿从林来那酷吏手里脱身,伪造了她老子给你的借据。但咱们方家自我以来从没有借钱给岳家,反是你义父和鹰儿一次次帮衬你。这话你认也不认?”
方正低头道:“这自然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
“好,”方婶子道,“你现下就把那个过到你名下的房契拿来,交给鹰儿。”
方正忽的转身向岳鹰磕了两个头说:“妹子,不是阿哥要贪那房子,实在是前两日,我……”
“你求她也没有用!”方婶子怒道,“你们不过打量她人傻好说话罢了,想糊弄着骗人骗财。今日我就告诉你们,但凡我活一日,就不会让你们这对儿贼夫妻得逞!”
方正不明所以。张氏哭着把她给岳鹰说亲的事讲了一遍,连说冤枉。方正斥道:“自作主张!无知至极!”
“你也少拿你媳妇说事。”方婶子指着他鼻子继续骂道,“左不过是你在背地里指使。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我就吊死这房梁上,好去向方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说话间,方婶子已然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几步并到簸箩前,从中找到了一根麻绳,就要往房梁上搭。
岳鹰和张氏抢上前去拦她,方正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失声痛哭道:“是孩儿无能,是孩儿不争气,阿娘要打要罚都使得,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
张氏也道:“是儿媳错了,那件事儿媳再不敢提了。”
岳鹰给她抚着胸口顺气,劝道:“婶子,您先别生气,义兄和嫂子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死囚尚容他辩一辩理,您先听我阿哥把话说完啊!”
方正对他这个寡母一向孝敬,前两日母亲提及让他归还岳鹰产业,方正为了不让她操心,就敷衍了她几句。不想她竟想到了偏处,闹出了这场风波。
如今见她气得面色发白,嘴唇哆嗦,他哪里还敢再隐瞒,一五一十把实情说了出来。
据方正说,往东边跑了两趟货后,他就与李有德合伙在县里租了房子,准备支个铺面出来。一来二去,他把手头的钱用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想着借岳鹰的钱去进货。
本来,来去月余就能腾开手,再把银子还给方婶子保管,谁知货又停到了半路上。
好巧不巧,岳鹰突然回乡,又被林来盯上。方正正无计可施,胡大说自己的远房亲戚赵强日前在县里做捕快,在新来的县令跟前,颇有些体面。方正便张罗着请他吃了一顿饭。
林来是上任县令一手提拔的,新来的县令本就对他不满,赵强也愿意帮这个忙。但张口就要百两银钱。方正无奈,就想把岳家那套房子先抵给质库换钱。
“明明是合作过的老人儿,又签了合同,给了银票。可今日赵强去取款时,却被告知,银票盖得是个假戳。”
方婶子一听,也顾不上生气了,急道:“现下如何了?可找到那个人去理论了?赵强那里又怎么说。”
“早不见踪影了!”方正哭道,“眼下妹子是领回来了。可赵强却以为我是耍了他,扬言还要找麻烦呢!”
岳鹰把他和张氏扶起来,说:“阿哥,那人姓谁名谁,是哪家质库的?还有旁的人认识他?”
“上次设计拿回义父遗产,我和苏郎君派来的李爷在酒楼吃饭时,他曾过来打招呼,说是姓刘。后来又无意撞见过,在一起吃过两餐饭。
期间李有德还介绍过朋友向他借贷,为人上也没有什么异常。至于什么质库……”方正忖度道,“是县城西边新开的长生柜坊。”
“柜坊也不在了吗?”方婶子急道,“你可去找过?”
“柜坊倒还开着,可他们却非说不认识那个所谓的刘掌柜。儿子在那里守了半日,临走时他们又莫名其妙拿话点我,说让我过几日再去找找看。”
方正道,“眼下为难的就是,我妹子的婚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