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防着他晕倒,她整个人下意识地靠过来,苏景轩只觉全身被暖阳包裹,连呼吸都停滞了。
“唉,你怎么了?你可是不舒服了?”
岳鹰猛地手下用力,把苏景轩按倒在地,一双手仍死死捂住他的眼睛,脸几乎紧紧贴住了他的脸畔,急声道:“别看了,别看了。”
苏景轩忽的以这样的姿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知后觉难堪起来,挣开她的手臂起身,背对着她低声怒斥道:“你贴我那么近做什么?”
偏岳鹰没觉得半点不妥,又凑上去说:“你没事吧?头还晕吗?眼可花?心里可觉得害怕?”说着,她还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他的额头。
苏景轩一把推开她,岳鹰不屈不挠地追问:“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都是被你的香粉呛的。”对了,就是如此,他刚刚是闻到过一股莫名的香味。
岳鹰左右扬着胳膊在自己身上左右闻了:“什么香粉?我上船后就没换洗了,衣裙上也没有熏过香啊!”
苏景轩急需一盆凉水洗脸,他气恼道:“那就是汗味。我被你的汗味熏得不能呼吸!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是,接下来,岳鹰不仅不往他身边靠了,连话也很少跟他说了。
一天后,船在沿途的一个小镇靠岸。岳鹰去跟徐风商量,说自己要下船买几件换洗衣服,苏景轩那里让他多照看些。
徐风早看出两人在怄气,打着哈哈说:“这不是巧了嘛!刚巧郎君也要下船,就在这镇子上最大的酒楼办事。你只管跟着我们,到时候一起办了就是。”
岳鹰不情愿道:“我还是自己去吧,成衣铺子里,免不得有红色的,到时候他再有个好歹,鼻子哪儿的出了毛病,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徐风哈哈一笑,说:“那倒不怕,咱们郎君自小就有专用的帷帽,身边又有人开道,只要不出意外保证看不到红色。”
岳鹰只是不说话,后来,还是苏景轩冷着脸走出来,指了个小厮带着岳鹰先下了船。
这个叫阿令的小厮看着面生,但为人十分机灵。到了镇子上就如数家珍地跟岳鹰介绍着各种玩意儿,还张罗着给她买零嘴吃。
岳鹰在山前镇住着的时候,最厌烦集市里的喧闹,如今或许是在船上待久了,由着他陪着转一转,倒也十分得趣。
见了那些没见过的竹编玩意儿,兴致勃勃地凑上去看,一转眼,阿令竟然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个竹编蜻蜓。
岳鹰十分不好意思:“阿令小哥,怎么好让你破费呢?”
阿令摆手:“不值什么钱的小玩意儿,岳娘子喜欢就好。船上无趣,咱们郎君小时候,也是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说到苏景轩,岳鹰就冷了脸。阿令机敏道:“前面就有成衣铺,岳娘子,咱们这就进去看看吧。”
岳鹰看了看那装饰繁复的门头,踌躇着不敢进去:“阿令小哥,我只买几身粗布衫子就好,这铺子不是我能进的。”
阿令笑道:“岳娘子有所不知,这铺子就是咱们自家的,郎君说了,咱们用不着花钱。”
岳鹰还是站着不动,阿令又道:“不瞒岳娘子说,郎君早先答应过,允我在铺子里给家里人选几身衣服,这次千载难逢。你看……”
岳鹰道:“那就去吧,不拿白不拿,就当抵咱们受气受累的了。”
阿令巴不得她一声,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引着她进了“锦绣坊”。
前厅空旷,各色锦衣琳琅满目,还未挑拣就先看花了眼。
偌大的店里,只一两个带着仆从的妇人在挑选衣饰。负责接待的女使温声细语,和门外的喧闹恍若两个世界。
一个衣着清雅的妇人微笑着迎过来,一说话才知道她是锦绣坊的女管事。
她看到阿令,就急忙往外看去,见再无人跟着,方笑吟吟问:“阿令亲自过来,这是有什么要事?”
阿令哈哈一笑说:“芳姐,看你说的。没什么要事我就不能来了?我就不能是想你了?”
芳姐嗔怪地啐了他一口:“就你吃了猴尿嘴上抹了蜜。码头上还有一堆货等着装船出海,你快把那些废话给我憋住了。”
阿令打着哈哈:“唉,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刚巧你在,就拣那些舒适又不打眼的,给这位岳娘子好好扮上一扮吧。”
阿令说着,递过去一个莲纹方牌,正是苏景轩常挂在腰上那个。芳姐摸了摸上面那道可疑的印痕,阿令说:“做不得假,今后就按照这个样子记就是了。”
“有你在,还能有假?不过是有些奇怪罢了。”芳姐说笑着把牌子还给他,再望向岳鹰时,眼里就多了几分殷勤,“岳娘子,你跟我到阁楼上来。”
锦绣坊的阁楼和岳鹰印象中的阁楼不能同日而语,岳鹰站在满排的木架前惊慌失措,几乎要夺路而逃。
“那个,芳……芳姐,我只需几件能蔽体的粗布衣裙就可,这些好衣裙别让我糟蹋了。”
“嗐,都是自家织房里的手艺,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芳姐说着话,已经拣了几件衣裙过来,月白、柳青、嫣紫,藕荷色一个个在她身上比对,最终选了一个水墨纱的,配上月白色的薄绸中衣,倒是很合岳鹰口味。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岳娘子,不如就选几件简单又轻薄的,发饰就只用丝绦,又清爽又利落,才配得上你的侠义之风,你看可好?”
这话正挠在岳鹰的痒处,她忘了之前的局促,拱手道:“如此就烦劳芳姐了。”
芳姐又照着她的喜好,挑了几件素色衣裙,携着岳鹰的手,从阁楼另一端往前走,竟到了一处院子。
岳鹰还在左顾右盼,已有女使备好了热水,要上前解岳鹰的衫子,服侍她洗浴。岳鹰左右躲闪着避进浴房,紧闭房门,再三说自己能洗。
那个女使才忍着笑走了。
从浴房出来,又被芳姐摁住梳妆了一番,岳鹰这才背着一包衣裙,以及芳姐硬塞给她的养肤擦脸的瓶瓶罐罐,和阿令一起回去。
刚走了不几步,远远看到前方有个满头珠翠穿赤带红的女子,岳鹰在心里暗暗诅咒:“就该叫苏景轩那个怪人跟着过来瞧瞧,他要是看到这一身红装,还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到时候,我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啪啪……”
岳鹰暗中得意着,往红衣女子那里定睛一瞧,此人不是赵弘嘉是谁!
看方向,她正是要去前面的大酒楼。岳鹰不及多想,立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