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姑,阿姑!”七郎在楼下喊,“快,快,来客人了!”
岳鹰去推他,苏景轩却动也不动,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逼问:“你跟我回去吗?”
岳鹰又羞又恼,拨开他的手说:“回回回,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你再闹下去,他们都要知道了!”
苏景轩舒了一口气:“那你亲我一下,我才相信。”岳鹰无奈,在他脸颊轻轻啄了一下,苏景轩咧开嘴笑了:“那晚上你还睡这屋里吗?”
岳鹰重重推开他道:“呸,你这个登徒子再敢乱来,我必饶不了你!”
看着她绯红着脸逃一般跑下楼,苏景轩怔怔出神,似哭似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楼下,岳鹰整理着鬓发,调整了神色迎了出去,一个身着石榴裙的年轻女子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这店里的掌柜?”
岳鹰关好隔门,道:“正是,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她身后的丫鬟走上前,啪一声在柜台上拍下一个粉盒说:“你的良心遭狗吃了?什么腌臜货都敢拿出来卖!不怕我家娘子砸了你这脏店!”
岳鹰脸上的笑容凝住,再抬眼时又挂上了冷笑,她对着丫鬟说:“我记起来了,你是吃馄饨那个。你就是徐娘子吧?”后面那句话,是对着那个穿石榴裙的女子问的。
徐娘子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扫了丫鬟一眼,两人双双有些疑惑,还是丫鬟反应快,叉着腰上前道:“你少在这里套近乎,你且说说,你卖这有毒的东西给我家娘子,打得是什么念头?”
岳鹰本想拿过粉盒闻闻看出了什么问题,冷不防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把两人逼退了好几步,双双用帕子捂住鼻子。
伏在门缝里观看的徐风忍俊不禁,正要出去解围,却被人在身后拍了拍,苏景轩问:“出什么事了?”
徐风忙挡住门缝说:“两个女子闹事,岳娘子在处置呢。”苏景轩拨开他道:“我出去看看。”徐风死死挡住他:“郎君,那女子穿着石榴裙,是那种红到发黑的石榴裙。”
两人正在交涉,不防脚边的七郎刷一下打开隔门,念着戏词冲了出去:“谁敢欺负我阿姑,快来吃我一棍!”
苏景轩忽觉一阵眩晕,徐风大叹不妙,把门一踢,半抱着把他扶到一旁:“郎君,郎君您先坚持一下,我为您施针!”
外面有瓷盒落地的声音,苏景轩撑住额间,哆嗦着嘴唇道“护……护着她”,紧接着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店铺里,粉盒飞了一地,若不是岳鹰及时扶住,连货架都要倒上一片。
七郎挥舞着棍子虎虎生威,直把两人赶出了半条街,还不干休。小小年纪的他,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做派,竟学起了村头撒泼的老妇人,又是拍手又是跳脚,大骂徐娘子欺负人,把主仆俩羞的用袖子遮脸,夺路而逃。
等着他扛着棍子,迈着不羁的步伐回来,才发现店门大开,家里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七郎吓了一跳,急匆匆就要冲到阁楼上找人,却被从楼上下来的徐风拦腰截住,按坐在了书桌旁。
七郎心如死灰地抄了一个字,问道:“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炼丹?”
“等你把这些医书抄完再说。”
七郎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那一摞医书,这是要抄到猴年马月去。只是,七郎的忧愁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个字还没写完,他忽的又想起了别的:“师父,方阿奶不让我阿姑和那人睡在一起!”
话未说完,他头上就重重挨了一记。七郎眼巴巴看着他说:“等方大叔来了,我说还是不说。”
徐风指着他的鼻子,忽的笑了出来,道:“好小子,今天就饶你一遭,等抄完这一页,我就给你变个戏法。”
阁楼上,岳鹰正守在苏景轩床前,腾开一只手给他擦脸,另一只手被他紧紧握在胸前。
“你今后还是少下楼,下了楼也要把帷帽带上。”岳鹰伏在他耳边轻声说,“武清县是个小地方,没几个能穿红着绿,可也难保有些爱俏的富家娘子,喜欢打扮。”
苏景轩神思恍然,喃喃道:“我不许她穿红,我不许她穿红。”
岳鹰哄道:“好好好,不许她穿红,今后咱们谁也不能穿红。”
苏景轩伸出放在里侧的手,把岳鹰的头按在胸前,喃喃道:“你可以穿。你穿了,我一眼就看见了。”
岳鹰伸手抚向他的脸颊,安抚说:“好,不管在哪,我一定让你一眼就能看得见。”
苏景轩这次犯病,和以往大有不同,人是很快醒了,精神却一直不见好。这天,他突然叫来徐风,神色郑重地徐风派人,去毁了徐娘子的石榴裙。
而且,一天之内,他竟吩咐了三遍,徐风无奈,只能买了条石榴裙远远给他晃了一眼,才算糊弄过去。
到了第二天,徐风见他依旧眼神迷离,心里非常不安,思来想去找到岳鹰商议,让她无论如何先陪苏景轩回到翠湖别院。
岳鹰看他说的郑重,也知道情况不妙,当即就点了头,说三日后就启程,送他回去。
行程已定,千头万绪都准备起来。岳鹰趁着苏景轩入睡,到楼下和念蕊交代了一些庶务,准备把七郎送到方正铺子里去,顺带着跟家里告别。
正到处找着七郎,门头上忽的“哗”地响了一声,竟是被人当门泼了一桶鲜血。血腥味迎风散开,徐风暗骂了一声,冲到了阁楼上。
岳鹰看清来人,登时气得手心冒汗:“高真真,你又发什么疯?!”
“果然是你这个山魈!”高真真把手里锣“咚”地敲了一声道,“都来看,都来瞧,昔日山里的精怪化了形,跑来这里祸害人了!”
跟在她身后的高氏,没有征兆地就地坐下,像上了戏台般呼天号地地哭叫起来。
念蕊迎上去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再闹事我报官抓人啊!”
“小娘子,你恁的不知好歹,你可知我是来帮你们的?”高真真“真诚”劝告她说,“怪不得你家店铺生意差,敢情是请错伙计了。这个叫岳鹰的,就是个克星,沾了她,谁都落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