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景轩犯病前匆匆相见,岳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念禾。
岳鹰起初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后来又担心是宋知韵查明了衣裙的事,责罚了她。
她几次想去东偏院打探,都脱不开身。她也私下里问过来送饭的大丫头静禾,奈何静禾是个稳妥性子,态度恭敬,但她想问的话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眼下听苏景轩说她已经离开翠湖别院,岳鹰焦急万分,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东偏院。
苏景轩也不再拦她:“想去就去吧,半个时辰后回来给我添茶。”
岳鹰把“半个时辰后添茶”的命令知会了门外伺候的小厮,急匆匆去了东偏院。结果,还未靠近院子,她就听得里面有人在吵架。
“你还当是她在的时候呢!你也不瞧瞧你跟的是个什么人?”这声音不像是东偏院的人。
“你们胡说,胡说,念禾姐姐是个好人。”边说边哭的是彩儿的声音。
“她是好人?她是好人郎君能把她从清风苑撵到这里,又从这里撵进庄子里?”
“那是,那是郎君为人所惑,错怪了她!”
“嗬!纵使你油盐不进,现下她已经被郎君撵到庄子上了。这屋子是腾也得腾,不腾也得腾!”
“住手!这院子是郎君指给念禾姐姐的,我不许你们碰她的东西!”
撕扯声越来越大,岳鹰三步并成两步进了院子,刚好揽住了被众人推出来的彩儿。
“你们这是做什么?”岳鹰惊声问。
一个女使拨开众人款款走来,正是这几日去清风苑送饭的静禾。
“回岳娘子,奴婢想着庄子条件清苦,就想着帮念禾姐姐收拾些东西送去。没想到彩儿这小丫头一时想岔了,堵着门不让进去。姐妹们一着急,就同她争了两句。”
“你胡说,你分明是想把念禾姐姐的东西扔出去。”
“彩儿,你不要乱说,我们何时扔东西了?”静禾身旁的小丫头替她争辩。
岳鹰拍了拍抽泣不停的彩儿,对静禾说:“我虽来得晚,也知道姐妹们各有住处。如今念禾不过刚走,诸位怎么就急着让她腾位置了?难不成是别院的屋子太少,住不下了吗?”
旁边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说:“岳娘子有所不知,这东偏院是郎君指定的,给掌事娘子的住处。念禾姐姐去了五十里外的瓜果庄子,连庄头都不是,这住处原该腾给静禾姐姐。”
另一个微胖些的丫头噘着嘴说:“就是,你就是告郎君那里我们也是不怕的。总归是她总欺负我们。”
“梨儿!”静禾轻斥了她一声,又笑着对岳鹰说,“岳娘子,实在是职责所系,我也总要有一个议事的地方。”
“你们胡说,别院管事议事向来都在浣花厅旁边的小厅里,东偏院只是住处,是你们容不下念禾姐姐。”彩儿抽泣着说。
岳鹰冷冷看着静禾,静禾敛了神色,请道:“岳娘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站在东偏院墙外的空地上,依稀能遥望翠湖。栈桥上,几个小丫头正在戏水,在苍青色的天空下追逐嬉戏。
“岳娘子,你猜念禾为何被撵去了庄子?”
“为何?”
“说来还与娘子你有些关系。”静禾说,“那一日,宋大娘子派人送东西给你,你在清风苑没有回来。念禾姐姐就自作主张送了过去,但据说就在那日,她又冲撞了郎君。”
“又?”
“从宋大娘子的师父在时,西华山院就喜做善事,翠湖别院里的姐妹、侍卫包括西华山院的医女,多是从各地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孤儿。我和念禾都是因为这个才进的翠湖别院。”
静禾望向远处,似回到早年的过往:“我们刚来时,郎君还小。纵使有宋大娘子陪着,夜里也时常惊梦。
宋大娘子就想着,从我们当中给他选个伴当。念禾性子活泼爱笑,我又少年老成,于是一起被送到郎君身边。”
“起初,不管我们怎么设法接近,郎君都不怎么理人。后来,宋大娘子为京中贵人治病,离开了几日。念禾不知怎的就和郎君亲近起来,他们同吃同睡几乎形影不离。
念禾要强,郎君和宋大娘子又喜欢她,她事事都喜欢压旁人一头,我们也渐渐惯了,不敢往郎君身边凑。
再后来,郎君大了,和吉安他们就走得更近些。念禾暗地里多次跟我抱怨。不久后吉安的马惊了,跌伤了腿,以致他至今还跛着一只脚。”
岳鹰心中翻江倒海:“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怎知你不是在构陷念禾?”
“娘子自来这清风苑就和念禾亲近,你不信我也是有的。不过,你当这次为何连宋大娘子都恼了她?”
静禾继续说道:“她见你屡次和郎君走的亲近,心生妒忌,竟是连郎君的病情都不顾了。宋大娘子如何能容得下她?”
“念禾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一些,但当日她正在气头上,的确是无心之失。你们一起长大,怎能落井下石?”
静禾无奈摇头说:“岳娘子,你我相处不多,但静禾看得出来,你是个磊落的。今日找你来说,不是怕你在郎君那里告状,实在是不想你和曾经的我那般,遭人蒙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静禾的身影渐渐远去,岳鹰返回东偏院,把念禾留下的东西全收拾了,握着彩儿的手说:“你先在这里住着,我想办法把你移到我身边去。要是有人欺负你……”
岳鹰提高了声音环顾四周说:“你且告诉我。我看哪个的骨头,比饿狼还硬!”
回清风苑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徐风看见她过来,急匆匆扯了她的胳膊就往里进:“你总算回来了,正要派人去找你!”
“找我做甚?我嘱咐人去添茶了!”
“你快别说了,郎君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