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晨钟撞破薄雾时,陆景渊攥着檀木匣的指节泛白。匣内藏着姜婉连夜整理的证据——皱巴巴的密信、带暗纹的火漆印、还有商户按了血手印的证词,每一样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直指阶下那位紫袍大臣。
“臣有本奏!”陆景渊踏前半步,官靴叩击青砖的声响惊得满堂寂静。他余光瞥见右侧角落里,刑部侍郎李延章正把玩着翡翠扳指,金丝绣着的云纹在晨光里诡异地扭曲。
龙椅上的皇帝放下奏折,玄色冕旒轻晃:“陆卿家但说无妨。”
“臣要弹劾刑部侍郎李延章,勾结商贾、蓄意破坏臣与姜氏的婚仪!”陆景渊话音未落,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李延章手中扳指“当啷”落地,撞在汉白玉台阶上碎成两半。
“陆景渊!休得血口喷人!”李延章踉跄着爬起,紫袍下摆沾满灰尘,“本官向来奉公守法,怎会做出此等腌臜事!”
陆景渊冷笑,从匣中抽出密信:“李大人可认得这封信?字迹是您贴身师爷的,火漆印来自户部库房。信中明明白白写着,让绸缎庄用次等料子替换世子妃的婚服。”他转向皇帝,声音沉痛,“陛下,若不是及时发现,大婚当日,婉娘身着残次品凤冠霞帔,不仅陆家蒙羞,更会让皇家颜面扫地!”
皇帝猛地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倾倒:“李延章,可有此事?”
李延章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陛下明鉴!这定是陆景渊伪造证据,妄图构陷臣下!”他突然抬头,眼中闪过狠厉,“臣听闻姜氏姐妹素有嫌隙,莫不是那姜柔为争宠,故意……”
“够了!”陆景渊突然打断,又取出一卷账本,“李大人怕是忘了,您表弟名下的酒水铺,三个月前突然调换了东家。这些账目记录,可都是用您府上的印信走的账。”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李延章盯着那卷账本,喉结上下滚动。他突然像发了疯般冲向陆景渊,却被殿前侍卫死死按住。
“反了!在朕的金銮殿上行凶!”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冕旒剧烈摇晃,“来人,将李延章拖下去候审!”
“陛下开恩!臣是被冤枉的!”李延章被拖出殿外时仍在嘶喊,声音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陆景渊重新跪下:“臣还有一事相求。如今婚仪用品半数被毁,若重新采买,恐误了吉时。恳请陛下……”
“哼!”皇帝揉着太阳穴,“让李延章去办。限他三日内,将所有物品原样补齐,若有差池,新账旧账一起算!”
退朝时,陆景渊在宫门口撞见匆匆赶来的姜婉。她穿着鹅黄襦裙,鬓边茉莉沾着晨露,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怎么样?”
“成了。”陆景渊将她拉到廊下,避开往来宫人,“李延章暂时失势,婚服和酒水的事,他会亲自督办。”他突然皱眉,指尖抚过她眼下的青影,“你一夜没睡?”
姜婉摇头,从袖中掏出张纸条:“我让周先生盯着李府。今早有人鬼鬼祟祟往城外送了封信,可惜没能截下来。”她望着远处飞檐,神色凝重,“景渊,这场风波恐怕没这么简单。李延章背后,说不定还有……”
“我知道。”陆景渊握紧她的手,“但眼下先顾好婚礼。等我们成了亲,再慢慢收拾这些烂摊子。”
三日后,李府门前。
李延章佝偻着背,盯着装满绸缎的马车驶出府门。管家小心翼翼凑过来:“大人,这些可都是按宫里标准置办的,连绣娘都是从苏杭连夜请来的……”
“闭嘴!”李延章挥袖打翻茶盏,“若不是那对狗男女,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突然冷笑,从怀中掏出封信,“不过,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管家瞥见信上朱砂印,脸色骤变:“大人,您真要……”
“不然呢?”李延章将信塞进火盆,看着火苗吞噬字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同一时间,侯府内。
姜婉抚摸着新送来的凤冠,金丝编织的凤凰栩栩如生,却突然皱眉:“绿萝,把这顶凤冠送去给周先生,让他仔细查验。”
“姑娘还不放心?”绿萝接过凤冠,“李延章被陛下斥责后,听说连府门都不敢出。”
“就因为他太老实了。”姜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这场反击来得太顺利,倒像是……”她没说完,陆景渊匆匆赶来,玄色锦袍沾着雨丝。
“出事了。”他神色凝重,“李延章服毒自尽,死前留下遗书,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姜婉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自尽?怎么会这么巧?”她突然想起什么,“那他督办的婚仪用品……”
“正在查验。”陆景渊掏出块碎瓷片,上面沾着暗红痕迹,“方才在李府搜到这个,像是某种毒药。”他握紧瓷片,“婉娘,李延章背后的人,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姜婉深吸口气,从梳妆匣里取出张泛黄的纸:“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上面记载着二十年前一桩旧事,与陆家、李家,还有……”她压低声音,“当今圣上有关。”
陆景渊瞳孔骤缩:“你是说,这场针对我们婚礼的阴谋,背后牵扯到……”
“现在还不能确定。”姜婉将纸重新收好,“但我们必须小心。明日婚礼,我要让周先生安排最得力的人手,暗中盯着每个环节。”
夜色渐深,京城各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李府灵堂白幡翻飞,一名黑衣人悄悄潜入,从供桌下取出个檀木盒。月光照在盒中密信上,朱砂印赫然是皇家徽记。
“大人放心。”黑衣人对着虚空低语,“明日过后,陆景渊和姜婉,再也翻不出风浪。”
而此时的侯府,姜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嫁衣如火,却映得她脸色发白。身后传来脚步声,陆景渊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别怕,有我在。”
姜婉转身握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景渊,我总有种预感,明日的婚礼……”
“无论发生什么。”陆景渊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唇,“我们一起面对。”
窗外,乌云压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这对新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