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钱贵和初秀英联袂而来,神农部落的员工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能镇住场面的人物。
然而,洛三儿那伙人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当钱贵的身影出现在院子时,洛三儿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像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嘴角咧开一个充满嘲弄的弧度。
他手下那几条汉子,看向钱贵的眼神更是赤裸裸地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仿佛在看一个不入流的角色。
钱贵脸上堆起笑容,主动上前,伸出手,“呵呵,这不是洛三爷吗?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小地方来了?”
洛三儿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用鼻孔哼了一声:“嘁!我说姓楚那小王八羔子怎么敢缩着脖子不露头呢,原来是有贵哥你这尊‘大佛’在这儿替他挡着啊?”
钱贵脸色微微一僵,但为了探听虚实,还是放低姿态解释道,“洛三爷您说笑了。楚昊确实是我朋友,但他真不在东华县,刚去了京城办事。不知……三爷您这么大阵仗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去京城了?”洛三儿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行了贵哥,甭跟我这儿打马虎眼!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洛三儿,我跟姓楚那小子也八竿子打不着,更没私人恩怨。”
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声音也沉了下来,“我这次来,是奉了芸姐的吩咐!你可以不给我洛三儿面子,但要是敢不给芸姐面子……”
他故意停顿,阴冷的目光扫过钱贵和在场众人,毫不掩饰的威胁脱口而出,“……那后果,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钱贵心头剧震!
“芸姐”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强压惊骇,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问道,“三爷的意思是……是芸姐要找楚昊?不知……三爷能否透露一二,芸姐找他究竟所为何事?”
洛三儿对钱贵的反应毫不意外,在东华这片地界上,“芸姐”的名号就是一块沉甸甸的招牌。
他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嘿嘿,贵哥,甭费心思在我这儿套话。芸姐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没得打听!识相的,麻溜儿地把姓楚那小子交出来让我带走。否则……”
或许是看到钱贵这个“靠山”似乎也矮了对方一头,又或许是洛三儿口口声声要对楚昊不利彻底激怒了众人,以大牛为首的神农部落员工们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
“贵哥!跟这帮流氓废什么话!什么狗屁芸姐!他们想动我们老板,门儿都没有!跟他们拼了!”大牛梗着脖子,手里的铁锹攥得死紧,眼睛都红了。
“对!拼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杂碎?大不了一条命豁出去!干他们!”其他员工也群情激愤,纷纷挥舞着简陋的农具,吼声震天。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如同火星溅进了油桶!
洛三儿手下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瞬间炸了毛,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揪住大牛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得离地几分,恶狠狠地咆哮:“小兔崽子!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敢对芸姐不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操你妈的!松开他!”旁边的刘二热血上头,尽管双腿抖得像筛糠,还是将冰冷的镰刀刃口死死抵在了壮汉的脖颈上,嘶声吼道:“老子管你什么姐!敢动我兄弟,老子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场面瞬间失控!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院外围观的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连连后退,大部分人的脸上只剩下惊恐和担忧。
只有躲在角落阴影里的吴老歪,激动得浑身发抖,心里疯狂地呐喊:打!快打起来啊!打他个天翻地覆!
客厅里的徐艳、张凤英和初秀英听到外面的怒吼和骚动,心知不妙,急忙冲了出来。
“阿姨,您别出来!快进去!”初秀英一眼看到脸色煞白的张凤英,连忙将她往屋里推。
勉强安抚住张凤英后,又迅速走到钱贵身边,柳眉倒竖:“贵哥!这还等什么?报警!”
“报警?哈哈哈——!”洛三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出声,指着初秀英,满脸的鄙夷和凶狠,“小娘皮!你他妈是真不知死活啊!老子——”
“你他妈跟谁充老子呢!”初秀英毫不示弱,厉声打断,纤纤玉指几乎戳到洛三儿的鼻尖上,声音清亮而充满傲气,“别说你这条看门狗!就算是你嘴里那个什么芸姐亲临,姑奶奶借她十个胆子,看她敢不敢动我一根头发丝儿!”
“你!”洛三儿何曾受过如此当众羞辱?
尤其还是被一个年轻姑娘指着鼻子骂!
洛三儿瞬间暴怒,额角青筋暴跳,抡起拳头就要发作!
“洛三爷!冷静!”钱贵眼疾手快,猛地横身挡在初秀英前面,一把按住洛三儿抬起的手臂,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三爷!她说的没错!我钱贵用脑袋担保,就算芸姐此刻站在这儿,也绝不会动她一根汗毛!您最好信我!”
钱贵的神情绝非作伪,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暴怒的洛三儿动作一滞。
他狐疑地眯起三角眼,重新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气势逼人、毫无惧色的女孩。
她那份由内而外的镇定和底气,绝非强装出来。
洛三儿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了几分,但仍带着不甘和疑惑,阴阳怪气地问:“哟呵?贵哥,东华啥时候冒出这么一位女中豪杰了?不给兄弟引见引见?”
初秀英冷哼一声,下巴微扬,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洛三儿:“过奖了!我叫初秀英!我爸是四七二卫生院的院长!有本事,你带着你的人,现在就跟我去四七二闹!我算你是条真汉子!”
“四七二?!”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洛三儿耳边炸响!
他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他可以无视地方派出所,但部队医院?那是他绝对不敢触碰的禁区!
给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去那里撒野!
看到洛三儿明显蔫了,钱贵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一半。
他趁热打铁,语气更加缓和,带着商量的口吻:“洛三爷,您看,楚昊他人确实去了京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初秀英,“英子她是楚昊的女朋友,关系匪浅。您这趟差事要是空手回去,怕在芸姐那儿也不好交代。不如……我和英子陪您走一趟,亲自去拜会一下芸姐,当面把情况跟她说清楚?您看这样行不行?”
洛三儿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
他虽然不怵钱贵,但眼前这个初秀英背景太硬,他招惹不起。
这差事办得真是憋屈!
他狠狠地瞪了钱贵和初秀英一眼,又扫了扫周围那些依旧怒目而视的员工,知道今天强行动手绝无可能,还很可能捅出大篓子。
“哼!”洛三儿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钱贵的提议,烦躁地冲手下挥挥手:“行吧!贵哥,还有这位初……小姐,那就劳烦二位跟我走一趟,去跟芸姐当面说道说道吧!”
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明显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初秀英把吴凤和徐艳叫到一旁,低声快速嘱咐了几句,让她们务必安抚好员工和楚昊母亲,保持警惕。
又匆匆回屋,好生安抚了惊魂未定的张凤英,保证会妥善解决,这才随钱贵一起,坐上了洛三儿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离开了神农部落。
颠簸的车厢里,气氛压抑。
钱贵压低声音,快速而详细地向初秀英介绍了“芸姐”——杨芸的来历和背景。
初秀英听着听着,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心中暗暗咋舌。
难怪连钱贵这样在县城里颇有能量的人物,都对那个“芸姐”如此忌惮!
钱贵虽然也游走在灰色地带,但本质上还是个商人,讲究和气生财。
而杨芸,却是东华县地下世界当之无愧的女王!
杨芸,年仅二十九岁,却已在东华黑道沉浮了整整十五年!
她的起点,就是当年令整个东华县闻风丧胆的“半截河冯老疤”!
传说她十四岁就跟了冯老疤,在冯老疤身边长大。
十年前,冯老疤在那场席卷全国的严打风暴中吃了“花生米”,年仅十九岁的杨芸,竟以雷霆手段,硬生生接过了冯老疤留下的庞大基业和一群如狼似虎的手下,成为了东华县新一代的黑道大姐大!
十年间,杨芸非但没有让冯老疤的势力分崩离析,反而将其经营得更加根深蒂固,势力范围不断扩张。
据钱贵所知,如今依附于杨芸、靠她“赏饭”吃饭的打手和喽啰,至少有两百之众!
是东华县名副其实的地下掌控者!
听完钱贵的讲述,初秀英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手心微微冒汗:“贵哥,你说……这个芸姐,她找我哥……到底能有什么过节?我哥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钱贵眉头紧锁,缓缓摇头:“这个……我也实在想不通。楚老弟为人虽然硬气,但行事有分寸,按理说不该惹上芸姐这尊大佛。”
他拍了拍初秀英的手背,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芸姐虽然是道上的人,但能坐稳这个位置,绝非只靠蛮力。听说她处事颇有章法,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的人。等会儿见了面,咱们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