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返回黑风口哨所时,天色已经擦黑。沿途的气氛诡异得让人发慌,斥候们不再交谈,只是默默赶路,偶尔投向陈纤歌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活尸,混杂着敬畏、好奇,以及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恐惧。
赵校尉死了。
一个神策军的校尉,正经的军官,就这么“失足”掉下了断魂崖,尸骨无存。而导致这一切的“意外”的中心,却是一个刚从伙房提拔上来的,满脸红疹的辅兵。这故事说出去,比说书先生嘴里的鬼故事还要离奇。
回到哨所,独眼龙张将军立刻下令封口,任何人不得私下议论断魂崖上发生的事,违者军法处置。随后,他解散了队伍,却唯独留下了陈纤歌。
“你,跟我来。”
张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陈纤歌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低眉顺眼地跟在张将军身后,穿过喧闹的营地,来到一处独立的营帐前。这里是张将军的住处,门口站着两个煞气腾腾的亲兵,看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死肉。
进了帐,一股浓烈的烈酒味和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张将军大马金刀地在一张虎皮大椅上坐下,那只独眼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狼一样的幽光。他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陈纤歌,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猛兽,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帐篷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陈纤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鹌鹑模样。但他绷紧的后背,和悄悄按在腰间“打狗棍”上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警惕。
他知道,自己那套“意外失手”的表演,骗得过普通斥候,但绝对骗不过眼前这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独眼龙。现在,就看对方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系统提示:宿主正处于“大佬的凝视”debuff中,气场被压制,精神力判定中……判定失败。对方杀气值过高,请宿主保持低调,切勿做出任何挑衅行为,例如掏出板砖。】
陈纤歌:“……”你信不信我先拿板砖拍死你这个破系统。
许久,张将军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赵校尉死了。”
“是……是小人无能,没能救下校尉大人。”陈纤歌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愧疚。
张将军的嘴角,忽然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我不管你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废物,就该死。”
陈纤歌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占着校尉的位置,却连一头畜生都怕得尿裤子。这种人,死在断魂崖,是他的福气。”张将军端起桌上的酒碗,猛灌了一口,独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幸好你遇见的是我,要是换了别人,现在你的人头,已经挂在外面当球踢了。”
这话里的信息量巨大。它意味着,张将军看穿了一切,但他不打算追究。甚至,他对赵校尉的死,乐见其成。
陈纤歌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军营更是如此。赵校尉的死,空出了一个位置,也打破了某种平衡。张将军,似乎是受益者之一。
他依旧低着头,恭顺地说道:“全凭将军做主。”
“嗯。”张将军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扔在桌上。布包打开,露出了那株通体赤红的龙血藤。
“这是个好东西。”张将军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藤蔓,眼神里有几分热切,“周通将军那边急等着它入药,不能有失。”
陈纤歌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这要是被他整个拿走,自己的解药大计就泡汤了。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早知道就不该把整株都交上去,当时就该“不小心”弄断几截藏起来。
【系统提示:宿主,请检查您的背包。在您“悲痛欲绝”地帮助斥候王五包裹龙血藤时,您的手指“不慎”用力过猛,从主根上掰下了一段长约三寸的须根。目前正静静地躺在您装草药的背篓底层。】
陈纤歌猛地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我什么时候干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当时情况太乱,下意识的行为?不对,应该是系统这个狗东西,趁我演戏演得投入,背着我干的!
干得漂亮!回头给你充话费!
“这东西,我要亲自送去主营。”张将军小心翼翼地将龙血藤重新包好,贴身藏起。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陈纤歌,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趁手的兵器。
“他死了,总有人要动一动位置。你小子,虽然是个辅兵,但有胆色,有手段,心也够黑。待在后勤营劈柴,屈才了。”
陈纤歌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听张将军继续说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回伙房了。我帐下‘锐士营’缺个填坑的,你去报到吧。月饷三两银子,顿顿有肉吃。”
锐士营?这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善地。
【系统扫描中……目标:锐士营。信息:神策军前锋突击部队,亦称“敢死队”。主要任务为攻城拔寨第一梯队、断后、以及执行各类高危任务。营中士卒多为亡命徒与重刑犯。平均存活周期:三个月。】
陈纤歌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这不就是从后勤打杂,直接升级成了前线特级炮灰吗?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多谢将军提拔!小人一定……为将军效死!”
“少他娘的放屁。”张将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子要的是能杀人的活人,不是一具尸体。去了锐士营,是龙是虫,看你自己的造化。现在,滚吧。”
“是!”
陈纤歌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营帐。
一走出营帐,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与张将军的短暂交谈,比跟影豹打一架还累。那个独眼龙,就像一头盘踞在山巅的恶虎,仅仅是泄露出的几丝气息,就足以让人生畏。
“不过……”陈纤歌的嘴角,却慢慢勾起了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弧度。
锐士营,敢死队。
危险,确实是天大的危险。但换个角度想,哪里还有比战场更容易刷经验的地方?
白面具护法,莲花教,你们给老子等着。等我升到满级,就把你们一个个的头盖骨都拧下来,当夜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