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苟尚峰感觉自己走路都有些发飘,他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份刚刚签署的、看起来就很高大上的《科研样品采集、合作研究及成果共享初步协议》,感觉自己像是揣着一张VIp入场券。
【我现在简直就是双线开花,两界通吃啊!】
他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感觉自己那颗因为长期在两个世界反复横跳、被各种苦逼差事和奇葩遭遇折磨得快要麻木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活力。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自己的双线发展宏伟蓝图,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急诊科护士站打来的。
“苟医生!赶紧回来!120又送来一个有机磷农药中毒的!上吐下泻,意识模糊,情况紧急!王老师让你回来洗胃!” 苟尚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
也不知在急诊科又奋战了几个昏天黑地的日夜,当苟尚峰再次因为极度的疲惫而陷入沉睡,在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般的失重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周府别院那间还算雅致的偏房。
窗外晨光熹微,鸟鸣啾啾。
苟尚峰一个激灵坐起来,满脑子都是李明远教授他们对古法炮制的热切期待,以及那份可能改变他命运的合作协议。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在这里弄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否则,他在现代那边的科研大饼就真要画不下去了。
可问题是,直接去药房问白鲜皮的炮制方法肯定是不行的,直接去找孙大佬也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有谁呢?
他想到了还滞留在京畿之地的故渊先生,但故渊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
孙思邈离开后,故渊先生便也离开了周府,说是要在京畿左近云游,谁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
【这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哪儿找一个行踪飘忽的老神棍去?】
苟尚峰有些犯愁。
他总不能满大街贴寻人启事,说“寻一白发老道,特征:仙风道骨,眼神能看穿人心,疑似掌握失传秘方”吧?
在周府又安稳地蹭了几天饭,苟尚峰除了每日在房中苦思冥想,便是趁着白天坊门开启,以上街采买为名,在长安城里四处闲逛。
他不敢再轻易拿出现代之物去兜售,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一边熟悉着长安城的街道坊市,一边将主要精力放在了遍布东西两市的药铺。
他想,既然白鲜皮是常用药材,那长安城里这些大大小小的药铺,总该有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或许能从他们那里打探到一些关于白鲜皮特殊炮制方法的蛛丝马迹。
就算找不到故渊先生,能从药铺得到些线索也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开始了他的长安药铺巡回调研。
长安城的药铺气派得多。
有的药铺门面阔朗,牌匾鎏金,一进门便是一股浓郁而纯正的药香,药柜高大,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百个写着药名的小抽屉。伙计们穿着干净的青布长衫,手脚麻利地抓药、称重、包药,言谈举止间也透着几分专业和自信。
苟尚峰走进一家位于西市、看起来颇具规模的“济世堂”药铺。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在药柜前转悠了一圈,看了看那些他不认识的药材,然后才走到柜台前,对着一位正在整理药材的、须发花白的老药工拱了拱手。
“老师傅,请了。” 那老药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普通,但神态还算恭敬,便点了点头:“客官有何见教?”
“不敢当,” 苟尚峰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求知好学的表情,“小子家中长辈略通医理,近日偶得一些白鲜皮,只是对其炮制之法不甚了了。听闻贵号乃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药工师傅们经验丰富,故而特来请教一二,不知这白鲜皮,除了寻常的酒炙、醋炒之外,可还有什么更精妙的炮制之法,能增其药效,去其偏性?”
他这番话说得半文不白,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略懂些皮毛的后学末进。
那老药工听完他的话,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说道:“客官倒是问对人了。这白鲜皮,性寒,味苦,确有清热燥湿,祛风解毒之功。寻常炮制,多以酒炙增强其活血之力,或以醋炒缓其寒性。至于更精妙的法子嘛……” 老药工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看得苟尚峰心里一阵紧张。
“古籍中倒也记载过一些,如与某些清热解毒之花草同制,或用特殊泉水浸泡,以引药入经,增强疗效。只是这些法子大多工艺繁复,所用辅料也颇为难得,如今早已少有人用了。市面上流通的白鲜皮,大多还是以常规法度炮制。客官若只是寻常家用,那酒炙或醋炒之品,便已足够。” 老药工说完,便不再多言,继续低头整理他的药材。
苟尚峰又追问道:“那老师傅,您可知那‘清热解毒之花草’具体是何物?那‘特殊泉水’又在何处可寻?” 老药工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客官问得这般详细,莫非是想自家炮制不成?这药材炮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无名师指点,胡乱施为,恐反伤药性,甚至引出毒副作用。客官还是谨慎为好。”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
苟尚峰碰了一鼻子灰,虽然有些失望没能问出更具体的细节,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他知道了“花草同制”和“泉水浸泡”这种炮制思路。
这让他对寻找故渊先生的念头更加迫切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走访了长安城里好几家大大小小的药铺,得到的答案也大多类似。
掌柜的和药工们都表示,白鲜皮的特殊炮制方法确有耳闻,但大多语焉不详,更不用说提供具体的方子或辅料名称了。
苟尚峰有些泄气。
这日傍晚,他又一次无功而返,垂头丧气地走在返回周府的路上。
夕阳西下,给长安城雄伟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坊市的鼓声也即将敲响。
他路过一处颇为热闹的夜市街口,虽然坊门即将关闭,但夜市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食摊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勾得他那因为思虑过度而有些食欲不振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算了,不想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他摸了摸怀里那为数不多的铜钱,决定奢侈一把,去夜市里寻摸点好吃的。
长安的夜市,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活色生香的迷离。
各种食摊的香气更是霸道,烤羊肉的焦香、煮汤饼的鲜香、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胡饼、点心散发出的甜香,让苟尚峰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
他一边抵御着美食的诱惑,一边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穿梭,目光却依旧习惯性地在那些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的摊位上逡巡。
就在他路过一个看起来像是卖些古旧书籍和杂项的小摊时,眼角的余光忽然被摊位角落里一本封面已经有些破损的、线装的旧册子吸引了。
那册子的封面是用一种深蓝色的、带着特殊纹理的染布制成的,上面似乎用银线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
他不经意地走到那摊位前,指着那本深蓝色的旧册子,对摊主问道:“店家,这本册子是何书籍啊?看着倒也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