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九点半后就没了声响。
徐明诏再次确认房门已经锁上的情况,他便上床去睡了。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好,睡得昏昏沉沉时,身体好像被什么缠住了,背后的热团烫得吓人。
徐明诏惊醒,黑暗中,平稳的呼吸气流刮蹭他的耳廓,又烫又热的。
“柏延,是你吗?”徐明诏屏住呼吸问,心脏鼓噪个不停。
“嗯……徐叔。”悠长沙哑的呢喃音,搭在他腹部的大手收紧了些。
“你是怎么进来的?”
没有回应。
许柏延似乎睡得很沉。
而徐明诏此时已经毫无睡意,并且有些担忧惧怕,希望许柏延来他房间的路上没有人看到。
他把搭在腹部的手拿开,从床上坐起。
窗外是暗暗的夜色,月光渗了进来,借着这一丝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许柏延的脸。
和他截然不同的年轻、张扬、帅气。
他摸了摸自己那张脸,虽然摸上去也是一张年轻的脸,可他知道自己内里已经在一步步走向衰老了。
用这副日渐衰老的身体去接受这样一份不切实际的感情,他从答应许柏延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和许柏延走不长远的打算。
这份感情,无论许柏延是不是真心,也终究是一份不成体统、见不得光的感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让自己不要沦陷得那么深,这样日后要结束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现在看着许柏延的睡脸,他不由得想着,他是否可以任性一小会儿。
对着昏暗的夜色放空了许久,带着万分紧张,他终于还是慢慢地俯地身体,轻轻地在许柏延额头上印上一吻。
许柏延毫无察觉,依旧睡得香甜。
徐明诏躺了下来,面朝许柏延,看着许柏延的脸,直至再次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床铺传来微微的响动声,徐明诏听到了,装睡不动。
脸颊一热,很快又冷却下来。
关门的声音响起,许柏延走了,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云层泛起鱼肚白,天色还早着。
八点一到,徐明诏洗漱一番下楼,佣人带他去餐厅。
餐桌上,许柏延和许晋轩并排坐着在吃早餐。
许晋轩看见他,招呼他过来。
徐明诏踌躇了一下,往许晋轩的旁边坐下。
吃着早餐,许晋轩问他昨晚怎么那么早就睡下了?
徐明诏说喝了点酒,身体不大舒服。
许晋轩让佣人给他拿了两颗醒酒药。
事实是他昨晚没喝酒,硬着头皮正要服下时,许柏延说:“徐叔,先吃完早餐再服药吧,这样药好吸收。”
许晋轩认同地点头,给他夹了一块西多士放碟子上,“明诏,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这个的,吃多点。”
徐明诏看着这块烤得焦黄松软的西多士,毫无食欲。
大二那一年,许晋轩把他当成女孩热烈追求时,得知他喜欢吃西多士,经常买给他吃。分开时,他有一段时间看到西多士,心里就难受不已,久而久之,曾经喜欢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
“学长,我不喜欢吃这个了。”徐明诏轻轻地推开碟子。
许晋轩惊诧地看着他。
徐明诏端起一旁的牛奶喝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许柏延佯装低头,眉宇浮上难以掩饰的喜悦。
药没有吃,徐明诏借口去趟了洗手间把药冲进了马桶。
出来时,许晋轩让司机送他回去。
许柏延就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遵守着他们交往的条件,在许晋轩面前,他们连眼神都很少交流。
车子开出别墅,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徐明诏打开看,许柏延发来的消息:今天没空,要和爸去参加商谈会,明天是周日,我可以去找你吗?
消息没来得及回,下一条消息接踵而来:徐叔,如果我想和你同居,你会同意吗?
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和许柏延同居,每天被许柏延那样的温柔对待。
他能预料到,不久后的一天,他会控制不住地把自己的身心完完全全地交出去。
到那时候,他就没有退路了……
手指正要按发送时,最新那道消息变成了“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徐明诏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他删掉“不行”两个字,发送:好
注意到楼下出现那道人影时,袁赫把窗帘拉开了些,目光随着那道身影移动,直至身影消失,他收回了视线。
咔嚓咔嚓,老式的打火机,使用时间长了,打火不太灵敏,袁赫连续按了几次,终于打着了火,他把火苗凑近窗帘,厚重的遮光窗帘被火苗舔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燃了起来……
徐明诏一出电梯,浓烟的烟辣味直呛鼻子,对面的门缝处冒出了浓浓灰烟。
徐明诏骇然,冲过去,拍对面大门,“有人在吗!是着火了吗!”
咔哒一声,大门开了,滚滚浓烟中那个奇怪的男人走了出来,捂住嘴不停地咳嗽,身上的衣服、头发被烧焦了些,看上去很糟糕。
房内火势愈烈,徐明诏顾不上他了,转身走去过道的消防栓,拿出灭火器。
下一秒手中的灭火器被袁赫夺走了。
“危险,你别进去。”袁赫说完,拿着灭火器冲进房子,拔掉保险销对准着火处一顿喷。
不到半分钟,徐明诏也拿着灭火器进来,同他一起灭火。
好在应该是刚起火不久,着火处都在客厅,十分钟左右就扑灭了,客厅里只留下熏黑的墙壁和烧焦的家具。
“谢谢。”放好灭火器,袁赫对他说。
“不客气。”徐明诏客套回他,想走开。
手却被人拉住了。
徐明诏瞪着他,抽回手,后退几步。
对于他的刻意戒备,袁赫的脸上没有半点不悦,说:“手臂烫伤了点,你家里有烫伤膏吗?”
袁赫卷起袖子露出伤处给他看,右手臂上,通红一大片,还起了水泡。
犹豫再三,徐明诏说:“我给你拿。”
他想自己或许有点度人之腹了,袁赫从搬进来后,没对他做过什么,身为邻居,自己帮一下他也是应该的。
烫伤膏拿到手,袁赫说了声谢谢转身要回去。
徐明诏见他要回那间烧焦的房子,总感觉不妥,火势会有再起来的风险,“你要不过来我家敷药吧。”
他叫住了袁赫。
袁赫身形顿住,说好。
袁赫坐在沙发上涂药的时候,动作很沉稳,表情淡淡的,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
上完药也不逗留,又向徐明诏说了声谢谢。
说出的话礼貌又有教养,神情却一贯的淡漠,看不出有丝毫的感激。
这么一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人,临走前问他:“你一个人住吗?”
徐明诏愣住,不答。
袁赫说:“我一个人住。”意思好像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徐明诏才回他:“我也是。”
得到这个回答,袁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