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倒头就睡,不想听父亲柴有庆可怜柴忠孝和王慧蓉的话了。
那两个老东西值得可怜吗?
一点都不值得!
若是看不得坏人遭报应,那柴米干脆就换一身黑袍,装圣母去了。
大圣母这个词和柴米肯定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只是觉得,柴家遭到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前世柴家这几位的所作所为,眼下只是被揍了几顿,受了一些皮肉之苦,实在太便宜了他们。
柴米睡的很香,也很安逸。
不过深夜老宅屋子那昏黄的灯泡下,却是几个咬牙切齿的身影。
柴忠孝一边嗑打着折了的烟袋,一边手里拿着碎成碎片的小茶杯看着。
这是一个紫砂茶杯,更确切的说是一个红泥茶杯。
红泥茶杯在当地其实算是很普遍的,喀县附近的红土红沙很多,盛产紫砂,也有很多小的作坊,自己生产一些茶具一类的东西。
柴忠孝从祖辈那里,传承了一套红泥紫砂茶具,据说当年接待过康熙……
当然了,这个只存在于据说。
毕竟康熙一生走过很多地方,而且东北就是大清的龙源之地,来一趟三家村,也能圆过去。
至于康熙有没有用过这套茶具喝过茶,只有康熙自己知道了。不过康熙已经死了几百年了,老柴家祖辈就说康熙用过,康熙大帝自己也否认不了……
柴家祖辈:中国历史在东北太少了,名人太少了,只能占用一下康熙老爷子的名声了哈……虽说康熙也是满清皇帝,但是古代的东北本就是蛮夷之地,倒也合情合理。总不能说这茶杯,是玉皇大帝用过的,要不容易遭报应……
死去多年棺材板都烂了的康熙:合着欺负朕老实厚道呗?!
反正甭管康熙认不认,柴忠孝是认了。
这个小茶杯,康熙爷用过,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结果让老宋家人,噼里啪啦,全给摔了……
而且碎的不能再碎了,柴忠孝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气,又把已经碎了的茶杯,狠狠的砸向在炕头睡觉的柴有德……
咔嚓一声。
碎茶杯砸在了墙上,碎成了豆腐渣。
碎茬子碎了柴有德一脸……
本来正在打呼噜睡的正香的柴有德,一脸懵逼的醒了,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啥。
过了一会儿,柴有德又迷迷瞪瞪的翻过身去,打起了呼噜声。
柴忠孝怒不可遏的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三个败家玩意?我……(默认加一句骂人的话)……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给你们这三个王八犊子来还债!”
而蹲在外屋地上正在烧热水的王慧蓉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造孽呀!造孽呀!老二的娘家人,太不是个东西啦,简直就是土匪、胡子!”
滋滋滋!
嘶~
咔嚓!
正在烧水的大铁锅,一直漏水,此刻却再也支撑不住,咔嚓一声,彻底碎了……
水全落了下去,底下的柴火被浇灭后,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转而开始冒着不大不小的烟。
整个外屋,都呛得不行!
“哇哇哇……”王慧蓉被气的直接狼哭鬼叫了起来。
“你鬼叫个什么?”柴忠孝怒气冲冲的从炕头跳下来,到了外屋直接给了王慧蓉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
王慧蓉如同螺旋一样,转了一个圈,摔在了碎了的大锅里……
虽说大锅已经碎了,但是刚刚烧火,毕竟还是有一些热的,顿时给她烫的滋滋哇哇的乱叫。
那真叫一个疼的哭爹喊娘。
柴忠孝却烦躁的不行,又给了王慧蓉一脚,直接把她蹬倒在地:“就知道嚎!嚎什么嚎?瞧瞧你都zou的什么种?你还有脸嚎?”
王慧蓉却哭的更凶了。
柴忠孝随后翻箱倒柜的,但是终究没找到钱,也没有找到卷烟。
最后他又把撅折了的烟袋拿起来,用最后那段,焗了一锅烟,吧嗒着抽了一口。
不过由于没有了烟嘴,干抽上不来烟……
柴忠孝气的直接又把烟袋扔了出去,带着火花的烟袋,砸在了墙上,掉在了正在打呼噜的柴有德身上。
柴有德被烫了一下,疼的嗷的一嗓子就起来了:“哎呀呀……烫……”
随后又捂着由于动作太大碰疼了的腿滋滋倒吸凉气:“嘶……嘶……哈……”
柴有德脑袋还不是怎么清醒,他这一日三餐可能不吃。
但是一天三顿,必须要喝!
柴有德有句名言:对于我来说,酒不只是一种饮品,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我要在酒中找寻自由与灵感……
当然了,他老婆车连云指定不会惯着他毛病,只送了柴有德一句话:你还寻找自由,你寻找你妈吧……
故而,多数时候,柴有德都在柴忠孝这屋喝酒。
喝多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
车连云想不想管柴有德喝酒这件事?
其实是想管的。
一是这个年代还没多少假酒,都是粮食酿的酒,一般二斤半粮食一斤酒。但是还要有酒曲子,还要有人工费,就算是散装的白酒,也得两块来钱一斤。
要知道这个时代工资还是很低的,像柴有德的二哥柴有福当老师,一个正经工作,一个月的工资才二百块钱。
折合一天也就七八块钱。
普通人出苦大力,干辛苦活,做个木匠瓦匠,一般一天也就十几块钱的样子。
柴有德一般一天喝三顿,早晨喝四两开开胃,中午喝八两暖暖身子,晚上干一斤,一睡一整宿。
一天喝酒,就得四五块钱……
问题他还得吃饭吧……
也不能干喝……
所以柴有德这一个月啥也不干,基本上车连云最少拿出来一百块钱工资给他喝酒。
但是,多数时候不够……
柴有德就来柴忠孝这屋来蹭酒。
也幸好是柴有德最近腿折了,喝酒减量了,把一天二斤半的酒量,减少到了一天八两……
要不然,柴忠孝早就供不起了。
柴忠孝那些钱,拿去给了柴米的父亲柴有庆之后,他就后悔了。
但是还没等他后悔成功,老宋家就打上门了……
柴忠孝以自己六十来岁,从未被打过的状态,硬挨了三拳八脚。
随带被骂了祖宗十八代……
他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但是,对方人多,他打不过……
就只能忍着!
忍了一天,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就发生了刚刚的事!
“老二这个畜牲!连个媳妇都管不了,还让他媳妇的娘家人闹到家里来了……我怎么当初生他的时候,没掐死他?”柴忠孝愤愤不平。
随后又骂道:“老大也不是个东西,我看柴米下午去小卖部买东西,结果没到晚上,老宋家就打上门了,这死丫头指定又背后鼓捣事了。老大这个窝囊废,连自己个闺女也管不了,啥也不是。”
柴忠孝转头看了看王慧蓉:“就你造的孽!生出来这么几个玩意!”
随后越想越气的柴忠孝,又踹了王慧蓉一脚,留下狼哭鬼嚎的王慧蓉进了屋子,看见柴有德还迷迷瞪瞪的呢。
柴忠孝是终于也觉得自己的老儿子,也是个废物。
指着柴有德的脑门骂道:“就你……你让我咋说你?你爹你妈都让人打了,你还睡的着?那酒还喝的下去?你从肋吧扇子喝进去的呀!”
柴有德看了一眼柴忠孝,晃了晃脑袋:“爸,你可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咱们家还指望你呢。”
“我特么都快六十了,你还指望我呢?你就不能提提气?”柴忠孝怒其不争。
“爸,只要你活着,咱们家就你说的算呀,我不指望你,指望谁?”柴有德厚颜无耻的给柴忠孝拍马屁:“爸,你真得消消气。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柴有德愧是读过书,吃过墨水的人,脑袋就是好使,他琢磨了一下分析道:“爸,你看哈。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我给你分析分析。我二哥柴有福那个人,那就是个只会吹牛逼,在家啥也说的不算,就算他说的算,也硬不过我二嫂子她娘家人,人家老宋家就是咱们三家村的地头蛇。爸你那个亲家大老宋,家里开小卖部,有钱。大老宋他大哥是会计,有权。人家老宋家那是有权又有钱,咱们惹不起。
这也从侧面反应了,我二哥柴有福他不可靠呀。”
柴忠孝皱着眉头听着,火气渐渐小了一些,也不由得觉得柴有德说的对。
自己的二儿子,确实靠不住了。
柴有德看柴忠孝态度好了一些继续说道:“我大哥柴有庆,爸你是了解的。他就三个丫头对不对,以后呢也基本上他那个院子就成了车三王二了。而且我大哥那个人,自从我嫂子回娘家,他脾气也小了,办事也窝囊了,里里外外都听柴米的。他这辈子就没什么主见,现在柴米这么硬气,他就更完了。以后,要柴米找婆家了,给他招来个女婿,他就qing干活的脑袋。”
(车三王二是当地的一个俗语,指的是家里没有儿子,以后自己的家就成了女婿的家,变成了车三王二的家。这个词,是贬义词。
qing是一个地方方言,没有准确的字,这里表达的是极其强烈的贬义词。qing干活的脑袋,指的就是没有任何权利,只能干活的人,类似奴隶。)
柴有德又说道:“我大哥爸你也就指望不上了。这以后柴米要是招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婿还行,要是整来个杵倔横丧的玩意过来,我大哥他们两口子都得让柴米撅大沟去。”
“嗯。”柴忠孝点点头。
确实,只有自己的老儿子柴有德,才是柴家最可靠的。
起码,柴有德不会背叛自己呀!
柴忠孝不由得有一些消气了,但是仍旧骂道:“你少喝点,别死在我前头了。”
随后柴忠孝又不由得有些孬糟(孬糟或者闹糟,心情不顺,这句话在本句含有特定的极度不舒服不顺心的意思。),他左顾右盼,也没找到烟,最后怼了怼柴有德:“给我一根烟。”
柴有德从兜里摸了半天,找到一盒已经折了的卷烟,递给柴忠孝,随后给柴忠孝点上。
“爸,你这个也别孬糟啥的。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好儿子呢嘛。”
柴忠孝叹了口气:柴有德虽然听话乖巧又会溜须拍马,但是他整天喝酒不挣钱呀……
眼瞅着答应还柴米的钱,还差两千,现在没有了着落。
本来柴忠孝是让柴有福掏的,柴有福也答应了,但是现在人家娘家因为这个事,都打上门了,自然是不可能掏钱了。
柴忠孝自己也没有……
至于柴有德……柴有德的老婆车连云一定有钱,但是柴忠孝很自觉,他不敢去要呀!
但是柴忠孝还有点好脸好面的,他觉得自己好歹答应了,虽然后悔了,但是这会说出来不太好。
万一柴米给他来一句:爷爷,你说话不算话,那我也把满月宴的酒菜整的贼水,让你丢人丢满全喀县……
那柴忠孝怎么办?
所以柴忠孝现在的心情很差。
“唉……你呀……”柴忠孝叹了口气:“对了,二伟也四岁了,过了这个夏天,就送他去上学吧。你家老大爷十七八了,你也该有点正事做了,别整天喝酒,总也得给我孙子娶上了媳妇。”
给孙子娶媳妇,才是柴忠孝的头等大事。而这也是他被迫向柴米妥协的主因吧。
毕竟哪怕现在柴忠孝和王慧蓉被打,但是外人一定会说是宋秋萍的问题,不是柴家的问题。
柴忠孝是有意,借着一个机会,一是把车连云升职的事办妥,二是和亲戚朋友见见,把柴大军领出来给大家伙瞧瞧,看看他的好大孙子。
以后万一有相中的,媳妇也就有着落了。
柴大军娶了媳妇,柴家才能传宗接代。
柴忠孝把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都给了柴有德,有时候他都觉得并不是自己偏心,而是大儿子和二儿子没能耐,没生出来儿子。
“赶明儿个,我让你大姐回来一趟。”柴忠孝说道:“她要能给我拿点钱,那就也行。要是不给我拿钱,让她去和柴米说说,一共七千块钱,都给了五千了,给我容一下空,过段时间再给她。”
柴忠孝顿了顿,眼神有些冰冷:“顺带让你大姐想法给柴米找个婆家,把她早点嫁出去,嫁的越远越好,让她离开柴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