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深秋比长安冷得更早,城头的青铜风铃裹着冰霜,撞出破碎的声响。苏明棠裹紧披风,望着城外绵延数里的北狄营帐,篝火明灭间,隐约可见马队来回穿梭。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兄长苏明珏将一坛烈酒搁在箭垛上:\"母亲托人送来的烧刀子,说能驱寒。\"
酒坛开封,辛辣的香气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三日前那场遭遇战,苏明棠率轻骑突袭敌军侧翼,右臂被流矢擦伤,此刻还隐隐作痛。她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望着兄长铠甲上未擦净的血渍:\"明日我带队去劫粮草,你留守...\"
\"不行。\"苏明珏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父亲说过,你我不可分开行动。\"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绷带,动作利落地替妹妹重新包扎伤口,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皱眉道:\"你发着烧?\"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斥候翻身下马,战甲上还沾着泥浆:\"启禀公子!北狄主帅率精锐绕后山,似要突袭关隘!\"
苏明棠瞳孔骤缩,抓起佩剑就要冲下城楼。苏明珏一把拉住她,转头对传令兵喝道:\"速速禀报父亲,就说我兄妹二人已率死士迎战!\"他握紧长枪,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棠儿,这次听我的。你带三百人从左翼包抄,我断后!\"
暮色四合,厮杀声震碎山谷。苏明棠挥剑劈开敌军盾牌,溅起的血花染红了银蝶发绳——那是临行前母亲悄悄系在她发间的。前方忽然传来兄长的怒吼,她循声望去,只见苏明珏被三名北狄勇士围住,长枪折断,左肩插着箭矢却仍在死战。
\"兄长!\"苏明棠红了眼,策马冲进战团。软剑划出半轮寒月,直取敌人咽喉。混战中,她感觉后背传来剧痛,铠甲被利刃撕开一道口子,却浑然不觉,只死死护在兄长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震天的喊杀声自后方传来。苏辰率援军赶到,玄铁长枪横扫,如猛虎入羊群。北狄主帅见势不妙,挥刀便要突围。苏明棠咬着牙追上去,软剑缠住对方兵器,借势翻身跃起:\"哪里走!\"
刀锋相击的火花中,苏明棠突然瞥见对方腰间玉佩——正是那日在长安绸缎庄外,听到议论北疆战事的世家子弟所佩。她心头一震,手下愈发狠厉。当软剑刺穿敌人咽喉时,远处传来收兵的号角。
回营的路上,苏明棠扶着受伤的兄长,看着父亲与将士们清点战果。篝火照亮苏辰染血的面容,他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格外刺目。\"这次是右相余孽勾结北狄。\"苏辰展开搜出的密信,字迹与当年刺杀小皇帝的诏书如出一辙,\"看来,有些人始终不愿让这天下安宁。\"
深夜,苏明棠坐在营帐外擦拭佩剑。月光下,剑身上的血渍泛着诡异的光。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母亲——熟悉的药香混着海棠气息,与记忆里儿时生病时一模一样。
\"疼吗?\"楚昭宁在她身边坐下,手中拿着药膏。她小心翼翼地替女儿处理后背的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和明珏都像极了你们父亲,明知危险也要往前冲。\"
苏明棠靠在母亲肩头,突然眼眶发酸:\"可是母亲,我想保护你,保护父亲,保护长安...\"
楚昭宁轻轻笑了,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傻孩子,你已经做到了。\"她望着远处星空,想起自己年少时站在龙椅前的模样,\"这天下,终究要交到你们手中。\"
夜风卷起帐帘,苏明珏捧着新烤好的肉干走来,看见这一幕,悄悄放下食物又退了回去。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雁门关在战火后重归寂静,唯有月光依旧,照着这对母女相偎的身影,也照着山河万里,照着明日未知的征程。